可在季尧的世界里,谢轩早死了。
他登基之后,谢轩仗着是他舅舅,以帝师自称,横行无忌。
不但是谢轩,还有整个谢家。
季尧那时就是他们手中的傀儡。
后来季尧一场鸿门宴,将他们都杀了个干净,季尧还将谢轩的膝盖都削了下来,提着淌血的剑,好整以暇地坐在帝位上,看着谢家众人怒不可遏、既惊且惧的眼神,神经质地笑出了声。
如今的谢轩不但活着,还想带着谢家残余的老弱妇孺辞官归隐。
季尧屈指叩着扶手,一手支着脸颊,笑盈盈地说,舅舅正当壮年,本该是为君效力的好时候,何必急着走呢?
谢轩伏在地上,说他一介残躯,已是有心无力,恳求帝王恩准。
杨贺冷眼看着,季尧摆明了是故意刁难谢轩,这些年谢家再无余力,很是安分,就连谢轩都从锦衣卫退了下来,任个空有职而无实权的闲官。
季尧很满意,对他们也没有过多为难。
如今谢家想必是已经彻底明白,季尧在位一日,谢家绝无出头之日,索性离开这是非之地。
谢轩没想过季尧竟有不放之意,一抬头,帝王神态散漫,瞳仁漆黑透着股子冷意,谢轩看着,脊背一凉,垂下头磕在地上,长声道,请陛下成全。
季尧笑了,刚想开口,杨贺打断他,说,谢大人回去吧,此事陛下允了。
季尧偏头看着杨贺,杨贺平静地和他对视着,眼中露出几分警告。
季尧无所谓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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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尧知道杨贺防着他,可越是防着他,季尧越觉得有意思。
他所知的杨贺和这个杨贺不一样,他记忆里的杨贺冷心冷情,争权夺利,是世人又恨又惧的权阉。
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有所顾忌。
而这个让他如此顾忌的人是“季尧”,这感觉,就像是顽石里凿出一颗心,触手温软,季尧心里生出几分微妙的嫉妒。
季尧喜怒无常,他知道宫里的内侍都是杨贺的人,毫无忌惮地拿他们取乐,看着他们奔忙服从,丑态百出,聊以慰藉。
当中一个叫赵小夺的,季尧有些印象。
上辈子的赵小夺死了,听说是万箭穿心,死在杨贺的院子里。
如今活得好好的。
区区一个小太监,竟也像是改了命一般。过去的那些熟悉面孔,都似重生了,本该千刀万剐的寒章成了刑部侍郎,就连辞官退隐的沈凭岚同何峭都好生生地立在百官当中,意气风发,俨然南燕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