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章能忍受一时,忍受不了一世。

寒章和赵小夺虽说都是杨贺的义子,可平心而论,若非他今日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寒章绝不会认他为义父,赵小夺不一样,他心思纯粹,杨贺自然偏向赵小夺。

可要同赵小夺当真说点什么,杨贺却也不知从何处说起。

索性,杨贺就由了他去。

他冷静地想,就算当真跌了跟头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不知怎的,杨贺突然想起季尧,忍不住恍了恍神。

直到过了几年,林老相爷有意将自己的幺女嫁给寒章。

赵小夺向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可这一回,却在杨贺面前不露分毫。

正当酷暑,赵小夺笔挺挺地站着,大抵这些年一直练武,又有意模仿杨贺,脊背总是挺拔的,握着腰刀,和宫里的侍卫一般无二,看着一点都不像太监。

赵小夺将将退下时,杨贺叫住了他,屈指敲了敲桌子,随口道,听说林相的千金才冠京都,今年的新科状元郎还未婚配,不如将她许给状元郎,如何?

赵小夺怔怔地看着杨贺,抿了抿嘴唇,叫了声,义父。

他往回走了几步,慢慢地蹲在杨贺身边,又叫了杨贺一声,杨贺说,嗯?

赵小夺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儿,扒拉了一下杨贺的袖子,过了一会儿,才说,义兄喜欢她。

杨贺波澜不惊地说,只说你想不想。

赵小夺抬起脸,望着杨贺,半晌,他说,算了。

赵小夺道,没有林姑娘还有李姑娘,赵姑娘,义兄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就是了。

赵小夺不是没找过寒章,他甚至想,杀了那个什么林姑娘,可寒章眉毛都不动一下,冷酷得让人心惊。

寒章说,小夺,我们到此为止吧。

赵小夺听不懂,什么叫到此为止,怎么就到此为止,明明他们之间好好的,寒章就要去和别人好了。

赵小夺还和寒章动了手,寒章哪里打得过他,脸颊都挨了拳脚,二人都狼狈,可寒章那双眼睛依旧冷静,擦了擦嘴唇的血,说,对不起,小夺。

他说,我们不能这么一辈子。

赵小夺又恨又气,眼都红了,怎么不能这么一辈子,陛下和义父都可以

寒章打断他,不一样,他是陛下,是九五至尊。

他看着赵小夺,语气很平静,可即便如此,陛下空着六宫,和义父厮守,依旧是天下的笑柄。

赵小夺愣愣地看着寒章,好像明白,又好像没明白,他突然想起别人提起阉人的轻蔑,赵小夺自入宫后从未以身份为耻,太监又怎么样,莫说他义父,就是他,也不比任何人逊色。可却是头一回感受到羞辱,火辣辣的,如同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如此清晰,如此之痛,甚至比少年时挨得那一刀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