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外头又有了敲门声。
“笃笃。”
宋游转身去开了门。
外头还是昨夜那名从人。
“给先生道早。”
“早。”
从人手中又捧着毛毡。
“我家知州说,昨夜感谢先生指点迷津,我家知州已幡然醒悟,此后决心不再追寻仙道长生,只安心为民做些好事。承蒙先生指点,我家知州本该亲自前来道谢,只是糊涂半生,实在无颜再来面见先生。想赠先生一礼,又不知该赠什么,思来想去,见冬日将至,寒气北下,恰好前日偶然得了一床不错的西方毛毡,便命小人为先生送来。不说抵御冬寒,铺在房中,进出踩着,修行坐着,冬日也舒坦一些。”
从人说着深深鞠躬,双手奉上。
“还请先生收下。”
“……”
宋游望着他手上叠得整齐的毛毡,在门口站了几息时间,这才接过。
“替我谢过知州。”
从人见他毫不推辞,似是和他想象中不一样,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才连忙又躬身:
“多谢先生。”
“便请知州好生为民,留名青史吧。”
“小人一定带到。”
吱呀声中,木门缓缓关上。
转身之时,只见秋风又入院来,要将那黄梅树下、石桌之上的宣纸掀起,三花猫便站在石桌旁边,一只爪子摁着宣纸,抬头盯着他。
宋游走过去时,它便对他说:“道士,你画的猫要被风吹走了。”
“有三花娘娘在呢。”
“多谢三花娘娘。”
“多谢三花娘娘。”
“不必客气。”
“……”
宋游摇头笑笑 这才摊开手中毛毡。
似是羊毛压成的 不厚 但摸着很暖。
“是一块布!”
“是毛毡。”
“做什么的?”
“给三花娘娘保暖用的。”
“给我?”
“是啊。”
恰好天气凉了 猫怕寒喜暖 把它铺在房间里边 修行时能坐在上面、围炉煮茶时也能坐在上边 三花娘娘进进出出小脚也不冰了。
这知州送礼倒有些讲究。
这块毛毡即使再好 也贵重不到哪去 虽没有字画墨宝的文气雅气 却也没有贵重财物的俗气 是常常能用到的物件 保暖也贴心。若是用来赠给普通好友 冬日靠它取暖时 怕是常常能惦记起它的来处。
宋游前世今生读过的诗词中 就有不少诗人严寒取暖之时写到了友人赠送的纸被纸裘。在冬天能感受到来自友人的温暖
当然是桩美事。
“呵……”
来而不往非礼也。
宋游左看右看 只看到石桌上那张画 想了想便对三花娘娘说:
“三花娘娘 借一撮毛。”
“做什么用?”
“还礼用。”
“还什么礼?”
“用来换三花娘娘的毛毡。”
“要借多少?”
“一小撮。”
宋游手已伸到了三花猫的身上。
三花猫依然蹲坐石桌之上 保持着一只爪子摁着画不动的姿势 却是低头直直盯着他的手看 像是任由他扯、又怕他扯多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