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她很想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他，如同抚平褶皱般，抚平他那些失意。

可是不行。怜爱感最助燃女人的性欲，极容易擦枪走火。如今想来，能在越南无恙而退已算幸运，她担不起再冒一次险。

说残忍点，天知道他做“侍酒师”到底几次，到底干不干净。

“你能帮我做杯咖啡吗。”

瞥到吧台上的胶囊咖啡机，万姿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好。”

趁他忙碌的间隙，万姿托着腮发呆。

但各种想法绞成一团，她理不出任何头绪。当腕骨开始发酸时，她突然发觉梁景明弄了好久。

“还没好吗。”她走到他身边。

“嗯。”

垂眸摆弄那台咖啡机，他紧攥着一枚胶囊，指节是发白的。

他头埋得很低，却被万姿捕捉到一抹无措。

他应该没用过胶囊咖啡机，看样子就根本不会用。

也不愿意说。

“我来吧。”万姿赶紧接了过去，“你喝什么。”

“不用了，谢谢。”

万姿强迫自己不要回头看他的表情，填入胶囊，放上杯子，任由意式浓缩慢慢坠落，像一滴滴眼泪，苦涩而浓烈。

他现在的感觉，她又何尝没有体会过。

以前万姿刚跟丁竞诚刚谈恋爱时，他的妹妹丁竞玲和一圈名媛闺蜜，约她在半岛酒店喝下午茶。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万姿知道名媛最看重什么，提前一个月准备行头。

她那时没有名牌手袋，便决定剑走偏锋，在网上花费不菲，买了个独立设计师的小众包。

那天她隆重赴宴，名媛们看她的态度却暧昧而闪烁，甚至还有隐约窃笑。

席间她并不了然，直到隔日丁竞诚给她一个橙色纸袋：“买假包，也别买个假得那么明显的。”

原来那独立设计不过也是 A 货打版，竟然胆大又拙劣，去抄爱马仕的经典款。

那时万姿才十八岁，哪懂什么奢侈品牌。

但她至此懂了，当仰望某些可望不可即的事物，比如高级的咖啡机器，比如名牌手袋，比如不相匹配的人，有些无力感会是深入骨髓的，乃至伴随终生。

在纯粹的性与爱面前，不相匹配的人，也许会暂时实现平等。但情欲潮水终究会褪去，现实是那尖锐的礁石，割得人遍体鳞伤。

这就是为什么她那么拼，她很害怕这种无力感。虽然公关这工作没法暴富，不过是讨口饭吃罢了。

但话又说回来，这座城市大部分营营役役的工作，也都是讨口饭吃罢了。

“你走吧。”越想越难受，万姿此刻只希望一个人待着，“抱歉。”

梁景明一怔，抬头看她：“嗯？”

“你走吧，服务结束了。”

然而他走得更近。

与她只有咫尺之遥，非要一个确切答复，他长久地望进她的眼睛：“真的？”

他看起来很乖，看起来好不舍得。

“真的。”

万姿沉默了几秒，其实有点心软。越南发生的事情，纯粹如她不忍打碎的水晶。

然而突然地，理智打败了绮思，跳出来告诉她另一种可能性

她脱口而出：“做你们这行，一般都有小费拿吧？”

没等梁景明回答，她转头拿了钱包。也不知道在紧绷什么，心里似有块巨石将坠未坠，飞速划过纸币的手都在颤着。

背对着他数出三张千元大钞，犹豫一瞬，又抽出两张。

一共五千港币金光闪耀，明晃晃地递到他面前。

“谢谢你。”

然而男人没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