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从来不跟着掺和。他只是没办法,必须在这里工作,因为是债主指定的,不服从,他家人在牢里就没好果子吃。想过一走了之,可探监时看到妈妈头发全白、哥哥牙被打掉了好几颗的样子,又实在是狠不下心。
他明白他们犯了罪必须承担后果, 但血脉亲情, 实难用高贵的道德感斩断。他们一直把他保护的很好, 直到案发,他才明白为何家里那么有钱, 为何父母兄长从来不喊他插手公司业务。
临行刑前的最后一面, 父亲对他说:“爸爸小时候穷怕了, 长大了只想着挣钱, 挣好多好多钱, 这样你和你哥就不用过爸爸小时候的日子,五分钱一根的冰棍,我以前只能捡人家吃剩下的冰棍棒舔,我也不懂如何做好一个父亲,但是,逸承,你看到爸爸的结局了,这是爸爸用命给你的教训善恶终有报,做个好人,平凡一生。”
做个好人,多么轻松却又沉重的叮嘱。他没有生存技能,大学肄业,除了会唱歌别的什么也不会。想过去做挣快钱的事情,可是父亲临死前的话始终绕在脑子里。
然而两千万啊,他得赚到什么时候才能还的清?拖车公司三班倒,他已经连上两个班了,每天十六小时,日复一日。生活成本压缩到最低,拼了命的干活,这些年他已经还了一百多万了,却是杯水车薪。债主隔三差五过来找他,要他去做驴子,去搞电诈,去干鸭子,或者其他什么被写入《刑法》的差事,他拒绝就会挨打。
短视频兴起后他想过搞直播唱歌,但很快就被人扒出来他家里的过往,被网爆,被举报,直到封号。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滔天的罪过要承受这些,思来想去,唯一的解释便是父母造下的业障,要由他这个做儿子的来偿还。
最心灰意冷的那段日子里,他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刀片抵在腕上,颤抖了许久,最终划向虎口那带朵刺的玫瑰。他恨,恨胡泽的不辞而别,恨对方在自己最需要支撑的时候绝情绝意。他曾把心炙热地捧到对方面前,却没想到,会被如垃圾般丢弃。
从不抽烟的他点起了第一支香烟,呛出了眼泪,混着血擦过唇边,腥咸酸涩。
约莫过了半小时,警察们出来了,后面跟着拖车厂老板,态度恭敬,亦步亦趋。将警察们送上车,目送警车远离视线,老板突然一转头,喊道:“阿承!来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