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摇摇头:“郁梅托我转告你,孩子发烧了,她得照顾孩子,没时间来医院看你。”

正跟老婆闹离婚呢,秦骁知道自己不该有什么奢望,但听说孩子病了还是不免担心:“烧得厉害么?”

“没你厉害,先顾自己的命吧。”

年美卿拉过椅子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曾经的意气风发已被伤痛摧残得毫无踪影,眼下的秦骁面色蜡黄,脸颊凹陷,一米八的个子瘦得还剩不到一百斤了,短短个把月的工夫,乌发业已花白。然而捅了秦骁一刀的凶手至今未被抓捕归案,甚至于连此人姓甚名谁都毫无头绪。

干脆利落的行凶手法,很明显,凶手是专业的。也就是秦骁命大,被救回来了,不然照他当时的失血量,送往医院的途中就不行了。在ICU里待了整整一个月,中间数次下病危,好在他都挺过来了,前天终于转回了普通病房。

郁梅是秦骁的妻子可惜就快变前妻了也是当年年美卿给秦骁介绍的外院大美女。她没想到,这俩人还真看对眼了,谈了三年之后领的证。那时的秦骁正是风头无两之际,而郁梅则是公认的大美女,郎才女貌,佳偶天合。两个人的婚礼,她去了,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娶了自己的闺蜜,那滋味简直比黄连还苦。

不过于她而言,学业和事业比男人更重要。读完研进市局,她开挂般的高歌猛进,很多人都说,照她的势头发展下去,年限一满准保能穿白衬衫。中间经人介绍谈过两段,但终究成了彼此的过客。她喜欢坦率、真性情的男人,然而介绍人给介绍的都是头发丝上挂着算计的人精,美其名曰得能配得上她。

确实,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配得上”她的精英,可是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深思熟虑过后,年美卿尽可能以平和的语气劝说道:“伯父伯母那边,我去过了,他们说,如果郁梅坚决不肯放抚养权,就随她去吧,毕竟孩子还小,跟着妈妈更好。”

不想触了秦骁的逆鳞,劈头盖脸地吼道:“她外面有人了!孩子跟着她能好么!?你俩关系好,你当然向着她说话了!”

为免秦骁过于激动崩裂伤口,年美卿抬手按上他侧腹的位置。从警的这些年来,她见识过各种各样情绪崩溃的嫌疑人、家属甚至证人。这种时候语言是最苍白无力的,唯有肢体的接触能提供一份安慰。而且秦骁错了,她从来就没有向着郁梅的意思,只是作为女人,她深知要求一位母亲放弃幼子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仅仅是吼了两句,秦骁的力气几乎被抽干。他的胸腔剧烈起伏着,监护仪上原本平稳的血压计数飞快攀升,所幸还没到拉警报的程度。为了维持住家庭的完整,他自认卑躬屈膝到毫无尊严了,可妻子的绝情着实伤透了他的心。他在ICU里躺了那么长时间,郁梅连一次面都没露,甚至在医生下病危后也不肯带孩子来看他一眼。

可是,怪谁呢。他落难受排挤前途暗淡之时,妻子没抛弃他,他一年到头不着家,妻子没有怨言,家里家外孩子老人,都是妻子一个人撑着。郁梅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找机会换一份工作,不要再干警察了,以免让家人日日跟着担惊受怕。可他不甘心呐,师兄们锒铛入狱,师父被迫“告老还乡”,他要是不干出点成绩扬眉吐气,省厅重案队的名誉永无光复之日。

追名逐利的人,曾经他最为不齿,没想到,日后的自己也走上了这条幸存者偏差极低的道路。而且他败了,一败涂地,险些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平心而论,郁梅不是因为有了其他人才离开的他,而是因为在他身上实在看不到希望了,选择转身离开。

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泪水却不受控的自紧闭的眼角溢出。年美卿见状摸出块手帕,轻轻拭去那不轻弹的男儿泪。劫后余生,该为自己掉几滴眼泪庆幸一番,除生死无大事,一切都是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