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楼咬牙问:“张太医呢?”

书染道:“在东次间里回太太话呢。”欲言又止,看看香兰,终于住了嘴。

林锦楼转身便出去,进了次间,只见秦氏正隔一道帘子问话,张世友见林锦楼连忙站起来作揖行礼,林锦楼道:“有劳老先生,还请问贱妾身上如何了?可有大碍?”

张世友咂了咂嘴道:“林将军,姨奶奶这一遭真个儿凶险,下官正同令堂述说此事,林将军请看。”说着将面前的布包打开,当中皆是药渣。张太医用银筷从当中夹出四五粒乌黑的小丸,大小不一,道:“听说姨奶奶是服过药发的病,下官仔细检了药渣,却发觉当中有未化尽的药丸。只是浸了汤水,无法辨其药性。”说着又将桌上的帕子展开,只见里面仍有一粒乌黑的药丸子,比从药渣中拣出来的大些,道,“幸而方才府上的丫鬟们仔细搜了茶房,从柜子下头又找到一丸药,这东西在民间唤做‘断子丸’,味酸甜,乃含柿子蒂、麝香、马钱子等物,常是勾栏里鸨母给妓女吃的,服之终身不孕。”言罢低着头,不去瞧林锦楼脸色。他擅治妇人之症,多年在王孙贵族家中行走,当中阴狠沆瀣的手段自然见过不少,他一见这药丸子心中便明了了,将所知尽数说出后,便装聋作哑。

第287章 不忍(一)

林锦楼只觉头上一个炸雷轰下来,身上晃了晃,双眼通红,一把揪起张世友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秦氏惊呼道:“楼哥儿,休得无礼!”

林锦楼只觉得浑身发冷,可额上的汗却冒出来,那碗药是他亲眼看见香兰喝下去的……他不敢再想,他在两军阵前,几番经历生死,已是泰山崩而面不改色,可这一遭却觉得浑身虚软,惊诧,震怒,后悔一时全涌到他脑顶。怪道香兰面上一丝血色皆无,孱弱、瘦伶伶的倒在床上,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张世友唬了一跳,忙道:“林将军息怒,听下官把话说完,这药丸子药性虽烈,幸而未尚未化干净,减了剂量,这病便有三分治得。再者,上一遭下官重新换了方子,用的药跟这断子丸的药性相冲,又化了些药性,便由添了二分拿手了。方才又及时为姨奶奶用了药,乃是下官祖传的秘方,又增三分好处。如此八成的把握,日后仔细调养,不沾累沾凉,余者便看医缘了。”舔了舔唇,战战兢兢道,“即便是天下绝世好药,也有治不得的病,下官……下官必定竭尽全力……”

林锦楼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松开手,亲自为张世友抚平衣褶,眼神冰冷,言语却极温和道:“那便有劳张太医了,张太医为我家的事尽心竭力,林某人也必有厚报。”

张世友只觉眼前之人身上杀气煞气已森然而出,冷汗便滚下来,忙不迭侧过身,连连作揖道:“不敢,不敢,此乃下官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林锦楼轻声道:“还劳烦张太医这几日便住在府上,自有人给张先生打扫上等客房,一应用具皆准备齐全,治这个病不怕用好药,缺什么张先生直说便是。”

张世友口中一一应着。林锦楼唤了双喜,命他引着张世友去了。林锦楼转身掀开帘子出去,又回到卧房里,香兰仍合着双目躺着,仿佛一朵蔫了的小花儿。林锦楼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招手将书染唤过来,问道:“煎药的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