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其深知道他们的顾虑,但他并不看这些很表层的东西,风波会过去的,真正的价值像地下泉,要是人人都能听见水声,那他怎么灌满自己的窖?
“知道政府为什么要做这个项目吗?知道游客为什么愿意付三倍房价住羊圈旁吗?”
“这个牧场的尽调数据大家都看过了没有?”
与会人员都望向电子屏,江其深又说:“不说别的,光是各类网红的探店传播量,都相当可观。看看在线人数,大部分人都在问过段时间能不能去,什么时候重新营业,负面流量也是品牌认知度,这个不用多说吧?”
“文旅板块的预售票也止跌了,说明什么?”
“不要看他们说什么,要看他们兜里的钱流向了哪里。”
“都市人买的是治愈工业文明焦虑的幻觉,牧场里不管是养羊,还是养驴随便养什么,都可以,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去处,需要一个可以批量生产幻觉的去处。”
“吃喝拉撒这些需求都是有限的,精神上的需求是无上限的,这就是这个牧场的价值。”
众人都默默不语了。
江其深面无表情,“让人去评估一下,先签两百万紧急过桥贷,走文创板块,不关联养殖业就行了。”
众人都被说服了,散会去工作。
江其深还没从雷州山羊的种群、肉羊价值、溢价空间等方面去分析,而且不带私人感情地说,杨不烦一家是他见过的最用心最有责任感的养殖户。
理应得到这样的机会。
然而新云的信贷经理上门,却没签下合同,说牧场方面拒绝了。
江其深纳罕,给杨不烦打电话。
彼时杨不烦前十分钟还在整理资料,后面就累得睡着了,接通电话时,她声音很低,听起来很疲倦。
“你问题解决了吗?”江其深问。
“没呢,”杨不烦揉揉太阳穴,“跑了好几个部门,一说要调查,二说要等上级指示。”
“那你拒绝新云的理由是什么?”
换做以前,江其深已经二话不说开始嘲讽她自讨苦吃了,但现在,他问的是理由,杨不烦就有那么一点儿倾诉欲了。
“因为我害怕。”
她说着“害怕”,可江其深的心却提起来了。
“在所有危机里,你展现的降维打击能力,对我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性,太有腐蚀性了。这么高效,迅速,轻而易举,会让我忘了其实我也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我没有立场去靠你,也不能靠你,何况我也不敢靠你。”
“我能靠你一辈子吗?我也怕我要靠你一辈子,时至今日,我很害怕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
“以后我会越来越厉害的,我必须要快点儿成长。有很多人等着我,我不能把处理事情的主动权让出去,不能太被动,不如靠自己。”
江其深这一瞬间是无法反驳的,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时期,要跌跌撞撞独掌大权,要不断从悬崖坠落长出翅膀。
但站在他的立场,他还是必须要说:“这笔钱给你,我也不会干涉你的决策,你拥有完整独立的运营权,而且这毕竟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你现在只有38小时的时间,如果你没有这笔钱,银行就要拍卖你的羊……”
杨不烦又说:“我知道。”
“我已经在跟省农担接洽了,我就要他们给我的应急过桥贷款,别的钱我都不要。牧场整个项目都是政府牵头的,我不信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政府愿意扶持,说明雷州山羊以及牧场项目就是有公共价值,先前项目获批的时候,他们口口声声说雷州山羊是脱贫攻坚的优质资源,现在出现问题,难道就不优质了?”
“谁养的羊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