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动了筷子,年迈的族长颤颤巍巍站起来,他年逾八十,嗓子眼里的痰总是咳不干净,说话喝喽喝喽的,拿起话筒,断断续续道:“对了,还有件大事儿,今天也要一并说了。”
他拍了拍胸口,喘了口气,慢慢说:“台风把咱祠堂的顶也刮坏了,漏着雨呢,翻修得要个十来万。政府和社会的捐款,都用来修路、修房子,祠堂就没钱翻修了唷……”
场上瞬间阒然无声。
晓玲接话道:“族长,台风天刚过,现在大家手头都紧张,可摊派不出人头费了呀,这事儿要不缓缓。”
“对呀,现在啥都没了,怎么拿得出钱……”
“或者给大家赊一下账也行啊。”
族长弯腰喘息片刻,双手一抬,“大家先听我把话说完,祖宗的事无小事,我也知道大家困难,收人头费不现实,所以我们就先商量了一下,折了个中。”
族长拍拍身边的人,杨不烦看见二叔公挪开条凳,站起身,笑眯眯地同大家点头示意,很和蔼慈善的样子。
“老二愿意出这钱翻修祠堂!”族长捏着泛黄的族谱,敲击桌面。
众人脸上的喜色还没浮上来,族长峰回路转,又道:“但往后,每家供先人牌位入祠要添灯油钱,也就是交个年费。”
“钱不多,一家一年交1000元,当年守祠堂的长工还得交三斗米呢,现在物价飞涨,也不算多嘛……”
另一个老头也附和道:“老二出了善款,总得防着那些败光祖田的不肖子孙来蹭香火。”
众人哗然。
有人悄声说:“翻修个祠堂人头费最多2000元,一次性交完了事,但是一年交1000,年年都得交,那可是无底洞!”
“对啊,阿喜伯姆都瘫痪了,哪里交得起1000元呢?”
杨思琼和徐建国对视一眼,表情都很难看。
崔听溪笑着说:“哈哈哈真是好呀!祖宗来祖宗去,原来是要拿祖宗敛财。”
她对宗族这种产物向来不屑,更对这些族绅发自内心瞧不上。全是吃人的东西。
……
场上如粥如沸,但大家只是小声蛐蛐,不敢公然反抗。
潮汕是完完全全的人情社会,宗族势力甚至胜于法律规则,族绅说话比谁都好使,不敢轻易得罪。
“啪”
一声脆响。
众人都循声望过去,却见杨广佑站起来,把手里的拐杖头杵在桌子上,厉声叱道:“难道交不起这1000块,先人就不是先人了?穷人连供奉先人的资格都没了?”
族长那浑浊的双眼陡然睁大,给他使眼色,示意他闭嘴。
杨广佑视若无睹,盯着老二:“阿喜的阿公阿嫲刚走,父母瘫痪,你让他卖血供香油钱?”
“活人都活不起了,死人倒要收门票了?这祠堂我看别翻修了,祖宗要是不能等,等我们全部死光了,到下面去侍奉尽孝更好!”
其他人连忙小声附和起来。
眼看场面不好控制了,二叔公笑眯眯地说:“你今天是不是伤口疼,脾气这么大,这事儿也就是说出来跟大家商量,主要也是先征求意见嘛。”
“万事好商量,没必要伤了和气。”
杨广佑心忖,又成我的不是了?
看见这一幕,杨不烦想到前两天家里的羊拉稀,没药了,她出门刚好碰到拄着拐棍的广佑公,没过五分钟清玉嫲就送来盐酸小檗碱片,让她赶紧用上。
上次家里的羊被人放夹子夹断了腿,她一直以为是广佑公,广佑公指天骂地说冤枉,现在看来,可能真的冤枉他了。
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呢?
小时候广佑公对她很不错,就是她回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