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莲哭了,不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而是真心的难过,一滴滴眼泪打在乾坤袋上,浸透了布纹,水迹浓沉。

人活一世,临终前能有一人真心为自己落泪,也算是了无遗憾。

苏成仙心情出奇的平静,愿赌服输,她赌输了就该承担赌输的后果。

“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我这东西可不是白给的,我要你帮我杀了扈兰鸢,杀了驰钰,杀了灵虚子,杀了……”

苏成仙顿了下,“杀了不修。”

搂着她的不修下意识紧了紧胳膊。

这不过是随口之言,若莲清楚,不修也清楚。

以若莲的灵根,能混到结丹多活几年已是极限,她一个也杀不了。

苏成仙说这些,不过是希望若莲好好修炼罢了。

苏成仙对若莲倒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可对不修却一个字都没有。

第二日晨起,苏成仙满头青丝变了白发,脸上皱纹堆叠,苍老的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

当夜,苏成仙眼花了,耳朵也聋了,若莲递到她眼前的汤碗都看不清楚,手抓空了。

第三日晨起,苏成仙已记不清自己是谁,老眼昏黄地瞪着洞口光亮处,不安地摸索过去,不修怕摔着她,连忙将她拽进怀里,她起先是挣扎的,许是嗅到了熟悉的淡香,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到了傍晚,苏成仙已神志不清,弥留之际嘴里一直喃喃着爷爷,爷爷,爷爷……

不修紧紧搂着她,“爷爷”声渐渐弱了,不修听到了一声细不可闻的……师尊。

这一声师尊,仿佛一滴水滴落平静的湖面,层层的涟漪荡开,带起了曾经的回忆。

不修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迎面三个响头的傻丫头,哪怕父母早亡,在爷爷的精心呵护下,她依然长成了骄傲的小孔雀,旁人夸她便笑逐颜开,旁人说她不是便气得跺脚,所有的情绪都表露在外,简单的没有丝毫掩饰。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灵虚子要她故意诱出苏成仙心魔的那一日。

苏成仙的心魔原不过是普通的争胜心,她作为唯一一个攀上天梯的胜利者,却比不过一个废灵根,难免心有不甘。

这般心魔,随着年岁增长,慢慢便会消散,可她却强行将苏成仙的心魔诱出,让它成了埋在苏成仙心底最大的威胁。

心魔没有随着年岁增长消失,反而在那个当众罚跪的夜里悄无声息壮大,直至彻底侵蚀了苏成仙。

苏成仙灵根不差,原本修炼速度不慢,偏偏卡在练气巅峰无法筑基,就是因为那心魔。

心魔时刻引诱着苏成仙坠入魔道,苏成仙本能地与之抗衡着,这种抗衡无声无息无法感知,却实实在在消耗了她的精力,让她无暇顾及突破。

不修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除非她是苏成仙的心魔,否则她帮不上任何忙。

如果当初苏成仙没有被放大心魔,也没有被利用,只是如普通亲传弟子那般安心修炼,这会儿大抵也该结丹了吧。

不修想起那在阳光下璨笑的面庞,想起那或许不够惊艳却格外灵动的丹凤眼,想起那搂着她啜泣告白的丫头,层层的涟漪隐约掀起了波涛。

若莲跪在一旁压抑不住地恸哭,悲切充斥着小小的山洞。

“你不是发誓一定要手刃扈兰鸢替爷爷报仇的吗?!你不是发誓一定要修成正果让所有利用你的人跪下来哭求原谅吗?!这么多年的药人你都忍了,做一次吐一次你都熬过来了,你连师尊都忍痛放弃了,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苏成仙?你甘心吗?!!!”

不修缓缓抬起头,眸中血丝猩红,淡淡望向若莲。

“你说……什么?”

若莲跪坐地上泪湿沾巾,呜咽着哭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