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牙还牙才是最朴素的真理。
南笳很清楚,周濂月这几句轻描淡写的总结里,他付出的远超他应该付出的。
那姑娘跟他非亲非故,邵从安也跟他无冤无仇。
“……为什么?”南笳抬眼看着周濂月。
周濂月与她目光相触的一霎,却避开了,淡淡地说:“你就当我是为了那天说过的话,跟你道歉。”
“我并没有什么立场觉得你那时候说的话不中听。原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关系,非要苛求同等的尊重未免矫情。你不欠我什么道歉……即便是,口头上的足够了,这么做太隆重,我……”南笳思绪很乱。
“你不高兴?”
“我当然高兴!……每次回家给我妈妈扫墓,我一句话都不敢说。我好愧疚,我瞒了她这么大一个秘密。过去的每一天,我都恨不得邵从安去死。我的诅咒从来没有应验过……”
不会有天降的正义。
南笳深深呼吸,片刻,抬头看他,“我又欠你一个人情了。”
周濂月看她,她眼里一时有隐约的水雾,他手指攥紧了一下,又不动神色地松开,“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借你人情。”
“那为什么……”
周濂月再度别过了目光,抬手,抽了口烟,压制心里隐隐的焦躁,“……我只是为了让自己好受点。”
南笳一时怔然。
周濂月手臂搭在窗台上,朝外看去。
不远处一株槭树,青绿细弱的叶子,在晚风里簌簌轻摇,树下有个石灯笼,发出荧荧的澄黄色的光。
那时候,南笳就是站在那树下烧剧本,拿火点烟。
一种毁灭感的浪漫,促使他对她产生兴趣,想从心理层面上剥光她。
此刻,已然一览无余的人就站在他身旁。
他却不敢再与她对视。
她并不复杂,不如说,她正是用虚以委蛇和左右逢源的这一套世故,构筑了一层壁垒。
这层壁垒保护了她即便受到伤害,依然未曾丢失的真诚与热情。
沉默中各自梳理心事。
南笳承认自己不敢再追问了。
问出来结果又能怎样,这件事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她转移了话题:“人证够吗?虽然我现在牵涉了很多人的利益,但是如果不够的话……我愿意出来作证。”
“足够了。”周濂月看她一眼。
不意外她会这样提议,她就是这样的性格。
但现实是,这社会舆论对女性,尤其对身为公众人物的女性就是更为苛刻。倘若她站出来,往后必然少不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批判。
舆论会彻底杀死她作为一个女演员的商业价值。
南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总之,谢谢你。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虽然多半……”
她意识到自己很是语无伦次,顿了顿,“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周濂月淡淡地说,“你以后放心拍戏就行。”
周濂月手机振动一声,他拿出来看了看。
南笳忙问:“你是不是还有事?那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其实是无关紧要的运营商的消息,但周濂月没说什么。
看着她戴上了口罩,再将帽子扣上,正了正帽檐。
她看了他一眼,“那我走了。”
周濂月没作声。
她将帽檐往下压了压,转身,朝门口走去。
他几乎是下意识:“南笳。”
她停了脚步,转身,以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周濂月薄唇紧抿。
心口有隐约的痛觉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