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裴璟修在一个月前写的。

也就是他在梅园偶然撞见陆漫歌的那几天。

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看到最后那句“漫歌本性活泼,她欲演旁人,吾只当作陪”时,陆漫歌早已是泣不成声、满面泪痕。

她瘫坐在地,眼泪如决堤洪水般肆意横流。

甚至比那日亲眼看见裴璟修坠落悬崖,哭的更撕心裂肺。

是她错了。

她完完全全的错了!

裴璟修假意逼宫那天,陆漫歌曾说,他的爱比宫中青砖上的脏水还不值钱。

她说,他的爱随意转换,分明不可相信。

然而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在以为陆漫歌薨逝的这一年,裴璟修所经历的日日夜夜,都充斥着悔恨与痛苦。

他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曾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想起她藏在眼底,隐晦不敢表露的爱。

想起她下意识的关怀、她受伤的眼神、她失望的神情……

那些曾经被裴璟修忽视遗忘的,都在陆漫歌的离开之后,逐渐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年少时动心的、青年时相伴的、成婚后不愿面对的爱意,全部都源于一个人陆漫歌。

所以他在信中写道:“过往之错不可弥补,惟愿从此予她温柔。”

又写道:“吾幼时至今唯有一愿,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兜兜转转,终是她。”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纸映进屋内。

只见陆漫歌抱着信,身子蜷缩成了一团,脸颊上还留着淡淡的泪痕。

这世间最可悲的事情,并非不曾相爱。

而是在绝望之后,爱意的真相才水落石出。

陆漫歌双眼失神地望着虚空,心仿佛被一点点撕碎,鲜血淋漓。

可她知道,裴璟修那时的痛不会比此时的她更少。

为何偏偏要在两个人彼此折磨之后,才发现心底的爱意?

陆漫歌想不明白。

但她却明白另一件事此生,陆漫歌只会爱裴璟修一人。

“璟修……”

陆漫歌凄凉悲怆的声音在空寂中萦绕不去。

她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能听到裴璟修的声音。

哪怕只是他用淡淡的口吻对她说:“公主,雪下大了,您还是早些回屋歇息较好。”

谁又能料到,那曾经不愿听的,竟会有一日再也听不到。

夜深如水。

陆漫歌不知道自己在地上怔坐了多久。

缓缓站起身时,她双腿又酸又麻,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霎时倒向一边。

她下意识扶住桌子站稳,掌心却被什么硌到。

垂眸望去,只见一只华丽的金钗

正是那只被她亲手摔断的、先皇后留给她的遗物!

陆漫歌呼吸一滞,顿时僵在原地。

裴璟修……竟帮她修好了这支金钗。

不是寻了哪位工匠,而是亲自修好的吗?

她抬起金钗,借着月光看见了上面细微的裂痕。

果然,无论何物,一旦摔坏,不管再怎么和好如初,都不是最开始的模样了。

那爱呢?

他与她都已不再是当初的他们,这份爱,可以毫无隔阂地让对方感觉到吗?

陆漫歌收紧手指,将那金钗紧紧握在了掌心之中。

……

天明时分,一道纤细人影踏进议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