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染眠已然不敢去看裴璟修的神色。

正要别开眼时,他却倏地开口,声音极轻:

“所以,我寻错了人……也爱错了人?”

这话刺得江染眠的心狠狠一疼,如同万箭穿心!

但裴璟修的感觉不会比她好多少。

江染眠有些不忍,但终究还是点头:“……是。”

或许是他们彼此的两情相悦让他以为她也记得当年的事,所以十几年来从未提起过。

不想,这数年来的缄口不言,竟酿成了这么大的错!

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了。

若是陆漫歌没有假扮江染眠……

若是裴璟修再早些被父亲带进宫中……

若是那日裴璟修在客堂外再多待片刻,听见之后的谈话……

若是昨夜陆漫歌跑出王府,裴璟修能上前为她撑一把伞……

若是最后一面时裴璟修没有口是心非……

那个原本受尽了万千宠爱的公主,是不是就不会孑然一身地在房中饮下毒药?

裴璟修的嗓子中发出极其悲痛的一声呜咽。

他的舌头被牙齿无法控制的战栗咬得鲜血直流,心底的悔恨和恐慌像清水里的一滴墨,晕散的越来越多。

“陆漫歌……陆漫歌!”

曾经,人人都以为是她亏欠了自己。

如今才后知后觉,原来是人人都亏欠了她!

陆明慎在登基之后,自以为庇护着陆漫歌,所以心安理得地想将她的姻缘作为扳倒裴璟修的一枚旗子,却不想陆漫歌用命来护着她的皇位。

江染眠虽从没怨过陆漫歌,却也以为是她占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然而结果,却是她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夺走了本该属于陆漫歌的,裴璟修的爱。

而裴璟修以为她嫁给自己只是为了牵制他,为了陆明慎和这北修的江山,以为她因为一己之私就害得他不能和心爱之人相携到老,所以成婚三年疏离冷淡,竟是一次都没喊过她的闺名。

最后才发现,他此生所求,其实早已在身边!

裴璟修如坠深渊,悲伤和痛苦全都哽在了喉咙。

突然,他猛地起身向院外跑去。

可刚跑了两步,他又倏然停住脚,苍凉的眸子里悲寂而痛楚。

陆漫歌已经死了,自己要去哪里找她?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裴璟修的贴身侍卫裴深走进院子。

他拱手颔首:“王爷,皇上修告天下:长公主薨逝,举国守孝三月。王府是现在就着手挂白幔设祭台吗?”

裴璟修无神的双眸又过了片刻才逐渐清明。

他语调平稳,目光沉静,但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死寂:“挂,但不是白幔。”

“挂红幔。”

第二十章

自陆漫歌丧期开始,裴璟修在议事殿外跪了几天,摄政王府的红幔就挂了几天。

人人都议论说,摄政王因为长公主的死疯了,不然怎么把整个王府都布置成大红喜事的模样?

但也有人说,裴璟修之所以在陆漫歌薨逝之后布满红幔,是为了弥补三年前俩人成婚时未能完成的大婚。

陆明慎不知道旁人都在怎么讨论,他只知道裴璟修怕不是真的疯了。

每日早朝后裴璟修便跪在议事殿外求他收回圣旨,他一日不收回,裴璟修便跪一日;他半月不收回,裴璟修就跪半月。

如今整月都将过去,裴璟修还是不肯放弃,仍跪在议事殿外。

刚开始,陆明慎尚不明了裴璟修为何像是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竟这般执着于和陆漫歌的姻缘。

后来江染眠将前因后果讲给了他听,他便是真的打定主意不会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