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边有许多漂亮的淡紫色多瓣花,这些小花生在他的手脚,脖侧附近,一枕芬芳。
他的神情安静而温宁,皮肤白皙完整,明明走过山水与尖石,手脚上却不染一丝泥土污痕;像刚刚诞生的动物尚且保留着被母体保护的姿势蜷缩着,金发稍有凌乱地四处散流,呼吸声小小地轻吹起几缕调皮滑落在脸颊鼻梁上的金丝。
而他蜷缩姿态的怀中土地里,泥lan.土翻动,生顶出一棵幼嫩的橡木枝丫,又直又绿,新叶抽条。
围上来的金发精灵们不知怎么的,怔怔地望着这一幕,蓦然落下泪来。他们不明白这种感觉,只知好想靠近他,好想贴着他。
这群羔羊慢慢靠近沉睡的亲族,轻轻碰着他的手脚与头发,围成一圈,睡了这十年来最好的一觉。
站在一旁的盖亚文拉法要吐了。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这一片长记忆会被盖亚定义成‘美丽记忆’。
盖亚卸下了身上所有的责任与负担,煎熬、折磨、与无数沉重的期待和必须要圆满的任务结果。
他利用提摩西在他身上留下的赐福与保护来达成逃脱目的。
而见鬼的,见鬼的,见鬼的!!盖亚文拉法被一股恶心、接近憎恶的愤怒裹挟着。
见鬼的,他成功了!
那颗绿钻有魔法,‘盖亚’本身也有被赐福过的魔法,不论是不是提摩西留下的遗物,还是提摩西曾赐下的祝福起得作用;盖亚他的确解脱了。
因为再醒过来时……那是盖亚文拉法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片记忆。
巨木环绕,绿草如顷,代表圣花与圣木的赫西花和橡木幼苗就生在他的怀抱与周身,他的亲族环绕着他,拱卫新王。
而现在,盖亚文拉法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自然与圣木的馈赠。
圣木与圣花吸取盖亚的血液而生,而组成盖亚文拉法意识体的东西是……
……是不被期待的意向,憎恨与痛苦。
是自私懦弱,临阵脱逃,丢弃与不接纳。
在确定自己不是失忆的盖亚后,盖亚文拉法以为自己只是主人格逃避之后的次人格,这种在地位上稍差一点,但起码还是个人。
是同位一体,本质上还是盖亚。
……可现在……
盖亚是多么喜欢这一片解脱的记忆,这片记忆对盖亚文拉法来说就有多么残酷。
盖亚文拉法不是天选之子,他的出现和存在都只是爱的绝望余烬。
他什么也不是,没有过去,承担的也并不是属于他的未来。
他甚至和精灵盖亚真实的人格发展出来的任何一个侧面都没有关系,他只是一个穿着‘盖亚’身体的鬼魂。
是精灵盖亚精神崩溃以后,无数负面糅杂出的奇怪东西。
七百年的光阴,砥砺前行是他,挣扎困苦是他,承受绝望发掘黎明是他。
可这一切本质上都不属于他。
因为盖亚文拉法的确是这样一个人,他没有期待,没有依托。他所有行为都是被亲族和某种潜意识推着前进的。
所有的记忆碎片和潜意识都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实际上不属于‘盖亚文拉法’这个自我意识。
他只是一个…被糅杂出的替代品。
一个无计可施的plan b。
盖亚文拉法猛地睁眼,现实世界的战火焦灰冲入鼻腔,入目之处皆是爆炸后的残骸与亲族尸体。
现实世界会更好吗?
盖亚文拉法怔然地泪流满面,他带来的所有族人都死了,战火的灰烬与死亡仍旧贴着他的耳畔。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
他·自·己·选·的。
风卷起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