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爱恨几何,喜恶是甚,自也不知她是否真的想要那个孩子。
她离开后的一段日子,他偶然会想起她临终话语。
她说,“蔺相少作这姿态,你是什么好人吗?昨夜我都疼得熬不住了,哭着求你了结我,你为何不肯?为何非要我受这遭罪?还让我母子分离。”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是她气话。
但后来想得多了,忆起她孕中举止,逢医官请脉,她从来只问自己脉象,不管孩子如何;所有医官开出的方子,或忌口或养胎,她也闻后不理,饮食举止只随她自个痛快,她仿若不知自己怀有身孕,或者是压根未想要生下那个孩子。
他有些回过味来,约莫是她要不起,索性不愿生出感情……然到底是与不是,终归伊人已逝,再无人给他解惑。
纵是重来一遭,她也不记前尘,他自无从问起。
但重来一世蔺稷以指腹摩挲她面庞,昨晚怎么说的?
“三郎,我们要个孩子吧。”
重来一世,她主动开了口。
他忍不住再次俯身去亲她,温暖湿润的吻落在她眉眼。
她嗡里嗡气出声,回吻他,又推开他。
冬日好眠,他竟比不得她的被窝,回应的吻极具敷衍。
他笑笑离去,只交代兰心记得上药,又嘱咐医署熬来汤药。
便是当下场景,隋棠沉默无声地看着那个药盒,合眼就要扔出去。
抹了,显他力足劲强。
不抹,显他技术高超。
抹与不抹,都显他一片丹心。
终于,她松开五指,看掌心药盒,眸光脉脉,笑意从嘴角漾起,将它收在了枕下。
更衣理妆毕,侍女将汤药奉了上来。药浓而味苦。
隋棠蹙眉掩鼻。
兰心笑盈盈接了药,近她身畔低语,“是坐胎药,蔺相吩咐的。”
隋棠扬眉看她,目光落在汤药上。
是了,是她昨日自个提的。想要个孩子。
白玉碗盏中,汤药浓稠,腾起重重雾气。氤氲而热烈。
但这人也太心急些。
这日隋棠有些累,让掌事早早通知了承明莫安排课业,只在东侧间独自读书练字。辰光一点点过去,她搁笔合卷,正欲到书案前作画,看见药还在一边晾着。
“药凉了。”兰心入内服侍她,见状道,“婢子让她们去热热。”
隋棠摇首,端来浇在了窗台边的一盆山茶花上。
“去同医署说,孤暂时不用这药。”*
入夜榻上,蔺稷有些不开心,原从晚膳起这人便闷闷不语。
隋棠拨了两回他面庞,不见他转身,便只好去哄另一个他,却被他拍开拂去。
隋棠的手搭在他腰上,瞧他侧身的背脊,“可是为妾不愿喝药一事?”
“我从未强求过你,是你自个说了想要一个孩子。”蔺稷当真生出几分气恼,“既然要了,又如何这般作态!”果然为这。
隋棠半坐起身,将人用力扳过来,迫他直面她,如同她也无惧直视他眼眸,凑身细细解释,“我不喝那药,是因为那药补之太过。我这才养起来的身子,幼时不得保养,少年时倒是劳郎君着人安养了一段时日,自是不错。但您想想,近来呢,我这一路从洛阳奔波而来,屡遭刺杀,后又用药治眼,前前后后也就到如今,稍稍调养了三两月,身子虽无恙却也不甚强壮,所谓虚不受补,哪受得住您赏的那补药!”
男人的面容逐渐变得柔软,星子一样的眸光中凝起愧色,乌睫覆下来,伸来手臂揽她。
“我只是不喝坐胎药,又不是喝了避子药,何至于此?”隋棠剜他一眼,学他前头动作,拍开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