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2 / 2)

带水,隐有他字体的风骨,一看便是平日早就临过多次,只是因年纪小,笔力不足,整体有些松散。

裴冲听父亲关切自己的身体,忙点了点头,见他又看他写的字,以为父亲检查他的功课,心里又隐隐有些期待,乖巧的立在一边,直到他见裴澈的目光落在了宣纸旁的一只竹蜻蜓和九连环上,裴冲面具下的脸才蓦地一热,忙上前做出整理的样子,悄悄将那些玩物收了起来。

察觉到裴冲的拘谨,裴澈一时不知还能再与这比他离开前长高了寸许的男童说些什麽,一大一小就这么双双默立着,恰好此时一个婢女端药进来,化解了室内的静默。

裴冲不准婢女喂他喝汤药,自己接过药碗,刚要推开面具喝药,手一顿,复又看了那婢女一眼。

婢女反应过来小世孙向来不喜吃药时身旁有人,忙退了出去。

裴冲这才捧起药碗,皱眉瞅向那黑乎乎的汤药片刻,而后深吸一口气,将面具向上微微推开一脚,迅速捏住鼻子,视死如归一般的仰脖灌了下去。

那面具下露出的一小部分皮肤褶褶皱皱,丘壑似的疤痕仍新鲜泛红,丑陋又令人惊心,黑色的药汁则顺着他完好无损的干净下颌一道道向下淌,这样两种面目同时出现在一个六七岁孩童的脸上,难免令人觉得惋惜。

喝完了药,裴冲将药碗一撂,又迅速地捧起婢女为他晾至温热的清茶,漱口,吐出,擦嘴,一气呵成,做完这一通动作后,他又赶紧将面具戴好,最后悄悄地抬头觑了觑自己的父亲。

裴澈沉默的看了他片刻。

他记得他去定州前,裴冲脸上还没有这块面具,且那时这孩子很抗拒喝药,唯有他过来时,才会听话的慢腾腾喝一些,但?h没有今日喝的这般痛快利落。

“面具可是你娘给你的?”

裴冲摇了摇头,想了想,他又低声道:“是清漓小姨给的。”

那时,言清漓被昌惠帝派往定州,走之前,她来裴府为裴冲又看过一次伤,路过银饰铺子时,见里头有卖女子用作装饰的银面具,她觉得大小适合,便顺手买了带给裴冲,叫他不要总闷在房里,要多去外头见见光。

只可惜裴冲戴上了这块面具,依然极少出去见人。

裴澈没想到会忽然从那孩子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默了一瞬,又问:“你这喝汤药的法子,是她教的?”

裴冲点头,面具下看不到的神色颇有些骄傲:“清漓小姨说,捏住鼻子就闻不到汤药之苦了。”

清漓小姨还说,你都是小男子汉了,怎得还怕药苦?丢不丢人?

想起今日从那些窃窃私语闲谈的婢子们嘴里听到的消息,裴冲鼓起勇气问裴澈:“父亲,清漓小姨是不是要嫁给大哥了?那……她以后就是冲儿的嫂嫂了吗?”

裴澈从那孩童轻轻攥起的小手看出他似是有些紧张,沉吟片刻道:“是,她要嫁给你哥哥。”

裴冲心里忽然欢喜,忍不住腼腆的笑了笑,下一瞬,他又微微耷拉下嘴角,但又努力不想在自己父亲面前表现出来,便小心翼翼的问:“那……那为何清漓小姨不再来看我了?她不是要做我嫂嫂了吗?”

“她与你兄长成婚前不便见面,等过了门,你便能见到她了。”

裴澈见那孩童的颈窝还积着残余药渍,上前拿起一块干净的巾子为他擦了两下。

这随手之举令裴冲骤然一呆,不知怎的,他忽地就有些眼眶发酸,冒出了一种想扑到父亲腿上,听他夸赞他真棒,不怕喝苦药。或是……父亲就算不是夸他,而是训斥他方才习字不专心,那样也好。

就像他曾见到过的,安山伯家与他差不多般大的小长孙扑在他父亲邵大人身上那样,被邵大人拎起来训斥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