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信呢?
华生,江颜,甚至那些合作商,不敢提她,看我的目光都是怜悯。
是的,怜悯。
走到这个位置上,居然还得到别人的怜悯。
真是可笑。
我蹲下身子,捂住胸口,那里空空荡荡的,茫然得让我难受。
眼泪流下,挂在唇角,淌进喉咙,苦涩钻进了心。
一抬头,我好像看到了周琦。
她裹着披巾,站在我面前,打量片刻,朝我伸出素白的手。
我觉得委屈,不肯握住,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想她哄哄我,和我说说话。
可她收回手,摇了摇头,声音温柔,但也极冷。
「陈时,没有人会站在原地等你的。」
她的身子一瞬间消失。
我朝她扑过去,栽到了大理石地面上,额头磕出血,镜片掉了一个,世界一片眩晕,仍张手臂,固执地摸索。
撞到电线杆,磕到石头,跌进满是虫子的花丛……
最后,我跪在地上,仰着头,任由血泪混杂,又绝望地,渗进唇角。
8
所有人都告诉我,时间可以消弭一切。
我信了。
巴黎的那晚起,周琦成了我的禁忌,无人敢提。
忙碌地投身工作,似乎忙起来,我就可以不再为了她心痛。
我用十年走到不能再高的位置。
站在集团顶部落地窗前,脚下是财富,是权力,是数不清的奉承讨好,是所有人羡慕嫉妒的港湾。
十年了。
我想,如果再看见周琦,我也可以云淡风轻地开口。
「你看,没了你,我一样过得不错,结了婚,事业也很好。」
她就站在那里,穿着素白的裙子,静静看着我。
然后走上前,勾住我的领带。
我一下子溃不成军。
多年经验告诉我, 情绪,喜怒, 贪嗔痴欲念,都应该被克制,永远不能外放在人前。
可抱着她, 眼泪却怎么都忍不住,哗啦哗啦往下淌着。
双臂不受控制狠狠锢着她,像要把她勒进身体,最好能团吧团吧放进口袋, 永远不让她离开。
我后悔了。
我真的后悔了。
她曾不止一次告诉我, 这世上有远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
是我忽视她, 是我不信,是我自大又狂妄,是我逼死了她。
她该恨我,该怨我, 该讨厌我,恨不得将我挫骨扬灰都没关系。
我都受着。
只要她能出气。
只是……往鬼神身上投了那么多钱, 我能不能无耻地,求一个来生?
一个有你的来生, 行吗?
9
日复一日地索然无味后, 我逛到了大理。
站在她跳下去的石桥边, 静静地出神。
她怕冷,所以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境, 跳进这冰冷的江水。
她怕疼,也不知道被水淹没口鼻的时候, 她有没有蜷缩着身子,想呼救,想喊疼。
……
我翻过了石桥。
站在桥边,低头俯瞰着滔滔江水, 那裹着红玫瑰花瓣的白浪,和嶙峋遍地的岩石。
我仿佛看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