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转眼揭过。重新落座,席间维持一团稀薄的平静。

面前的男人疏离一如置身媒体雪潮般的闪光灯里,距离感如有实质。话语更稀少,沉默寡淡,体温都似是冷的。

目光再没有一瞬看向他,避开了让彼此心力交瘁的视线接触。

气息压抑,周窈安能够隐约感受到,这是全然违背易感期本能的。Alpha的视线本应该完完全全,一瞬不错地凝在他身上。

餐桌上一切与方才并无两样,只是多出一支烈酒,两只酒杯。佣人按照要求,将冷冻过的伏特加放在尹致洲那一边。

尹致洲略微颔首,抬眼时穿透性的视线显得冷清,令人如坠冰窖,语调淡薄地吩咐菲佣:“请另外给他一杯牛奶。”

简略的话语里,周窈安依然受到特殊的照顾。

那支酒分明在尹致洲手边,罗昱斐却仿佛能肯定是他的主意,微微偏过来,视线含笑地落于他身上,显得温柔而包容。

周窈安心中莫名一沉。猝然间心脏如有坠落感,预感跌向负面。是罗昱斐出于直觉的判断太过敏锐,还是那个人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主动碰酒精的可能性。

那个人不能喝酒。模糊如第六感的结论。是道听途说,或是他曾经在报道中读过,Crystal家中永远找不到酒精踪影,避之如避蛇蝎。可是周窈安自知不是有耐心关注新闻的人。

周窈安已经想不起来,是否是自己应当上心的事情。朦朦胧胧,无法确定。而今他能记得的只是罗昱斐惯用哪个杯子喝威士忌。

罗昱斐注视着家里能够做主的年幼妻子,平日里一切都能够听从他的安排,但眼前情况似乎特殊,罗昱斐宽容了他匮乏的考虑与关心,温和地解围道:“今天放过主客,不要给哥哥倒酒了。”

话里适当带着一点调侃,用轻描淡写替代了另有隐情。

“没关系。”尹致洲声线低冷,平淡地止住罗昱斐的未尽之言。“同父亲喝酒的机会难得。”

“Caesar。”罗昱斐不觉蹙眉,眼底转凛,显然无法对此予以认可。

罗昱斐从来不是刻板教条的父亲,一贯将其当作平等的成年人,自刚才起,没有一丝长辈架子,甚至没有过问尹致洲学业。何况未来继承人一以贯之的优秀,也无需罗昱斐操心,更遑论说教。罗昱斐劝他的方式不必多言,聪明人总是一点即懂。

罗昱斐声音透着隐隐威严,未将多余的话摆上明面,只以此提醒他限度,适可而止。

大概做事从不容置喙,尹致洲置若罔闻,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瓶身倒酒。冰镇过的伏特加倾入酒杯,杯壁瞬然凝结薄雾,烈酒纯净如水晶,从眼里径直冷到心里。

周窈安目睹这些,只感到空气稀薄,如被一只手渐渐扼紧喉咙。

那个人眉眼深邃英挺,眼神有着很沉的吸引力。专注于一个人,不免让人产生格外受到优待的错觉。

斟酌着语言,尹致洲微垂视线,定定地对着他,低声开口,“我很抱歉在你面前失态,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没有放在心上。”

“还有恭喜,往后过得幸福。”

点到为止的话语,尹致洲仍记得为上午的事情向他赔罪。

最不该对他说抱歉的人,仁至义尽。

周窈安消受不起这份重量,巴掌大小的脸上略无血色,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