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餐桌上没有准备好酒佐餐,不免令人感到奇怪。或许是厨房百密一疏,忘记布设。罗昱斐很少喝酒,有节制饮食的习惯,规律作息,生活品质至臻,高度自律自制。但眼下是该饮酒的场合,是特别的时刻。
酒柜展示着罗昱斐范围广泛的收藏,琳琅满目的美酒佳酿,稀有昂贵,维持着最佳侍酒温度陈列于橡木酒架上。
堪比艺术品的酒标应接不暇,周窈安视线没有起伏地掠过去,随手拣了支烈酒便阖上酒柜。不在意其连城价值,权当替罗昱斐销去一辆多余轿车。
取了酒杯折回餐厅,周窈安半路有些后悔,伏特加口感太凛冽,他应该挑一支单宁柔顺的波尔多,罗昱斐就算当果汁豪饮也不会醉。
他想返身更换,酒杯在纤小的手中太过拥挤,无处伸展,一时间不堪束缚,握不住跌落于地。
水晶玻璃迸开尖刻脆裂的声响。
从骨子里惧怕这种声音,周窈安在心悸中紧紧阖上眼睫。
喉间滞涩着腥冷的铁锈味,玻璃碎片几乎能够割裂灵魂的尖锐似在迫近,重演,痛觉在一瞬间极端清醒。
高挑的男人不知为何在他透气期间也借故离座,身高差距带来的压迫顷刻自头顶将他悉数笼罩,用手臂将他揽到身后,隔开了玻璃残骸。
他能感觉到那个人的腕骨有些冷,对处于易感期的Alpha来说体温太低了。
周窈安因而更无法睁眼。
闭着眼睛,眼前便被迫只能看见拥来的记忆。
私家病房极度安静,他已经只同插花对话。
终于,对唯一的听众也失去耐心,纤细的手指将花器自桌缘推下高高悬崖。
洁白的花束狼狈摔落,一地弱雪残冬。
玻璃器皿破裂解体,碎渣在清冷的光线下如小孩子会喜欢的糖衣包装,折射着粼粼浅光。
糖果对于幼小孩童天然的诱惑力让周窈安感到一阵厌恶。摄取甜蜜的本能如潜意识里的烙印,如全身心地信任、依恋母亲一般自然,以至于那个女人天生拥有把柄,能以之为诱饵残忍地诳骗他。
在一片狼藉的围困里,他骤然像丧失了重量,被一双手抱离地面。
赶来的人身量太高了,冰凉指骨扣着他脆弱的下颌。
焦灼足以攻心。一向收敛的力度几不可控地带上压制性的戾意。他能感受到那一刻Alpha浑身的血液都似完全冻结了。
他的所作所为,直至吞食碎玻璃自戕,对于那个人而言大概比那枚失控的子弹致命百倍,真正见血封喉。
在他痛至涣散的视线里,那个人紧绷的下颌不再那么清晰。
不稳的声线低冷沉哑,落下来晦涩不明。已经是在恳求他:baby吐出来。不是糖,答应哥哥不要咽下去……
从来高不可攀的人被他纤弱的视线拖下来,几近被摧毁,被深沉的情绪困住,再没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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