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挽手到达未来勾勒过的图景,走着走着,他和那个人已经不再合衬。尹致洲依然是云端上的人,他却已经被打回尘埃里,魇在痛苦中,应对反复发作的噩梦与呼吸困难,夜夜需要借助无创呼吸机入眠。

到这个地步,成为旁人眼中被绝境逼至吞食碎玻璃自戕的疯子,他竟漂亮得更令人揪心。清减太过,仍美在骨相,因割断理智的痛苦、让骨髓深深记住的极刑而疲惫万分,面上一片没有血色的洁白,透明得仿佛一触即碎。

安置他的私人病房私密度很高,一度用于接待欧洲政要,环境舒适不逊于总统套房,为非富即贵的人物量身定做,提供无微不至的管家式服务。大幅落地窗从最顶层居高临下地映出富人区纸醉金迷的全景,一切如凝固般极度安静。

佣人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轻声告诉他,防弹玻璃防护等级如何的高,就连AK-47开火也打不穿,足以将一切恐惧淡化为杞人忧天。

订送的花束在花架上每日换新,清香沁浮。尹致洲穿得居家休闲,不动声色安抚着他的情绪,仍在方方面面为他考虑,若不是视线里还有那些精密先进的医疗设备,还有那些资历雄厚的医疗护理团队人员不时出入,以及身心上像是被诅咒了、如附骨之疽般无法摆脱的痛楚……恐怕他还能倒回从前,错觉只是在那个人的陪伴下在度假酒店里过上几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周末。

天翻地覆之后,他总感觉阴暗沉闷,从再无法透亮的心绪里嗅到蒙住肺腑的灰尘味道。

陪护的佣人手法轻柔地为他梳发,在尹致洲给予他的那段养尊处优的生活里蓄出来的长发太过无忧无虑,几乎显出委地之势,如泻如瀑,遮去了部分如柔波般漾入室里的光线。再温和的感光却也让周窈安双眼如针扎般刺痛。

电视台转播着新马让磅赛,尽管音量调低得近乎谨慎,现场热烈的气氛也几欲透过冷莹的屏幕,烫到他脆弱的虹膜。

是尹致洲作为礼物送给他的马驹,Headliner的出道战。独赢赔率1.9倍大热,Headliner不负众望,疾驰似一道雪亮的闪电,神骏无比,以领先第二名6马位的绝对优势取胜。首秀即锋芒毕露,似要由此开启战无不胜的职业生涯。

周窈安以几近陌生的眼光倦怠地平视着前方,并未将荧幕上任何一帧画面看进眼里,对外界的反应只有麻木和无动于衷。

情绪流净了,眼底并无一物,空洞洞如无机质,也不再绝望阴晦,仿佛壁龛里一尊没有温度亦没有感情的柔弱美人像,忘掉了时间的概念。整个人苍白如纸,几乎活成了一封没写一个字的遗书。

在十六岁这一年,作为马主,周窈安终于还是缺席了Headliner颇具纪念意义的出道赛,欠下第一张拉头马合影,这样的事实也不再能令他感到喘不过气的失望。

出于顾虑,佣人小心翼翼,低声询问他是否需要换掉节目,周窈安仍未作出丝毫反应。于是比赛被换成语速更为平淡安稳的新闻报道。

“……针孔需要压迫二十分钟,到时间后我来给您拆除绷带……”

角落里不和谐的一道杂音打扰了鼓膜,在播音员庄重规整的吐字映衬下格外刺耳。

不知被哪个发音触动,周窈安忽而缓慢地偏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生面孔的护士笑意一如嗓音柔得过分。口红搽得秾艳,在一片惨淡晦暗里,实在不合时宜的鲜亮,唇色仿佛吸食了病房里所有的色彩。

尹致洲略微颔首,态度稍嫌冷淡,算是回应了礼貌。

隔着大片压抑的沉默,尹致洲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自从模糊的上一次,周窈安手背插着透明的输液管,转瞬即逝的样子让Alpha太需要他的依赖,近乎强制性地将他轻手揽入臂弯里,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