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近乎冷峻的压迫感,令人感到喘不过气一般沉冷的气息顿然充斥在方寸之地。
一瞬间,周窈安细瘦的肩膀颤了颤,仿佛被他熟悉却又陌生的样子牢牢慑住,甚至忘了如何延续呼吸。
整个人失声一般,怔怔地僵在男人倾身过来的阴影里,显得格外幼弱,沾着血丝的玻璃碎片终于从掌心脱力地跌落。
罗昱斐神情稍缓,仿佛提醒他呼吸一般,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他冰凉湿润的脸颊,“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
骨节分明的手蕴含着足以轻松掌控他的力量感,掌心温度熨帖,与他似要结冰的肌肤相比暖意融融。
周窈安身上还绵绵滴着水,罗昱斐见他不碰身旁那支干净毛巾,便有意接过,亲自为他代劳。
“这样下去会生病,让我帮你将身上擦干好不好?”
车内十足宽敞,后座与前排空间设有隐私隔断,语落,自动窗帘已经适时地阖上。
罗昱斐的人一贯极有眼色,很能办事,方才已经持伞下车一趟,从后备箱取来干净衣物和医疗急救箱。
罗昱斐视线绅士地落在别处,手里尽可能干脆利落地褪下他身上湿重得能拧出水来的T恤与牛仔裤。
除尽衣物,不着寸缕,他的轮廓好像更纤弱易碎了一些。
周窈安在罗昱斐掌下肤如新雪,柔滑莹润。他像未上发条的洋娃娃一般乖乖由男人打扮,全凭罗昱斐给他系上整洁的Charvet衬衫,又将他整个拢进备用的西服外套里。
整个过程里,周窈安一直未能吭声,一动不动地任由罗昱斐给他出血的手心做过了简单包扎,又轻柔地擦去他满身挂着的雨珠,甚至用上那条手工缝制的真丝领带,纡尊充当临时发带,为他松松挽过湿发。
罗昱斐动作不含情色意味,只是发自内心不愿他受冷生病一般,仿佛用十足的珍视,尊重,爱惜将他好好安置,无需任何条件,掌心的温度令人感到没由来的安心。
周窈安胸口的委屈被渐渐解冻的体温悉数唤醒,积攒得一片酸楚。
怯生生地阖上眼睫,周窈安眼底顷刻蓄满的眼泪碎成片片水光。仿佛短暂解脱,得以片刻喘息,终于能够续上虚弱的呼吸。
他怔怔地落着泪,泪珠一颗一颗过分安静地从脸颊滚落。
“好痛……”
迟迟意识到割在掌心的伤口,周窈安吃痛地颤簌了一下眼睫,仿佛至此终于如梦初醒。
“爹地,其实我好痛……我好害怕……”
周窈安苍白如纸的嘴唇咬出一抹血痕,脆弱又无助地闭紧双眼,以供泪水早些淌尽,唇角溢出的声音太过轻小,几乎如同梦呓一般。
他的声音轻得像丝,罗昱斐却似被一只无形之手猛然攫紧心脏,一时心疼得无法说话。
他仿佛流着泪在求救。一般而言,人绝望痛苦时会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是妈妈,本能地沿着最为稳固的情感联结,追溯到安全感的来源,从永恒的避风港湾汲取归属与支撑。这个孩子却有些不同,是与父亲更亲近,还是同妈妈的关系有些生疏?
罗昱斐无暇深究,周窈安整个人应激般紧绷,畏怯地试图将自己蜷缩得更小,喉咙里困着低弱的哽咽。仿佛走投无路,本能地要往他胸膛里钻,汲取赖以生存的温度和保护,慌不择路的动作如同雨天里一次次撞向透明玻璃窗的湿蝴蝶。
罗昱斐感到于心不忍,伸手体贴地帮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