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而来:在他反反复复梦见的前世场景中,时时相伴的也正是一串相同的铃响。

醒来的时间是清晨,酒吞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的卧房。

门口的守卫自以为房中人类听不懂他们的语言,高谈阔论间将鬼王的行踪出卖在了茨木面前。

鬼王原本晚些时候要去鬼曳城的边界巡视,却一大早就撞上祭司派遣的使者,说神庙那边“圣物”有了新的动静。茨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脚踝上的那串铜铃,忽然意识到这件信物恐怕正是来源于神庙。

“圣物”身上刻满了与罗生门之鬼脱不开干系的疑点,而今坐拥这座城池的鬼王前世也曾屹立万鬼之巅。酒吞因何再次妖堕并来到这里,茨木尚不得知,但他确信这与“圣物”、与那些道貌岸然的祭司都脱不了干系。

假使是罗生门之鬼一丝残存的意志致使早已转生为人的酒吞堕回鬼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以前世之名召唤鬼王归来,而这串曾串联起他们最疯狂的欲念、伴随罗生门之鬼为鬼王身后的一切倾覆生命的铜铃,毫无疑问是开启酒吞前世记忆的关键。

鬼王妖堕的生命是崭新的,但“圣物”同茨木自己一样渴望酒吞重拾记忆,渴望他回想起彼此相伴的一切。

整个推论让茨木的心跳逐渐加速起来。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梦境与传说之中的物件会被他的挚友亲手戴在自己身上。前世的记忆有多嶙峋彻骨,昨夜的颠倒就多冶艳斑斓,顺理成章得连解释的话语都是多余。

但茨木同时意识到,失去人类记忆的挚友将铜铃选做私密信物的一瞬,它已不再是信物,而是一份来自罗生门之鬼的警醒。

他警告他,他们那摸不着的前世、真实经历的此生与此时此刻超脱一切认知的现状,三者正环环相扣,彼此渗透,且这绝非一个哲学层面流于幻想的假说。

既如此,茨木便更加大胆地推测起来:这串被酒吞以妖力锁在他身上的铃铛应该连接着神庙那头一些特殊的力量,譬如罗生门之鬼轻车熟路的把戏。

譬如,昨夜梦境中呈现出的幻化形态的能力。

眼前仍有一道最后的障碍。即便酒吞对那枚藏在不可言说之处的铜铃做了障眼障耳之术,脚踝上的这串却对所有人昭示着他的踪迹。身为人类,茨木没有办法掩盖自己身上的铃响。

然而放眼望去,偌大的鬼曳城妖鬼丛生,铃铛是一件对鬼族而言再寻常不过的装饰,并非仅他一人佩戴。

祭司传递的“圣物”的指示让身为鬼王的酒吞颇感惊讶。

他未曾料到“圣物”今天是来谈和的终止祭典,放任他的力量,他会给鬼曳城无风无浪的三个月的太平。

“三个月之后呢?”酒吞问道。

“他说鬼王会变得让他足够满意。”祭司如实作答。

酒吞不动声色地应下了这一纸合约。他不为三月无事的太平,也不为虚与委蛇的拖延,而是为他昨夜刚把那串铃铛戴在人类战俘的脚踝上,今天就得到了这样的回应。

他似乎探到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但还需要应证。

酒吞化回自己寻常的白发样貌,支走随从,独自朝鬼曳城的边界走去。他临行下了一道命令:鬼疆边界风沙恶劣,险境丛生,几乎不可能再有人擅闯进来,因此巡逻兵全数调回城内巡视。

黑砂绵延,百里焦土,骨曳生花。

这丛望不尽的千鬼曳的花海是此间最狂烈的胜景。

酒吞似曾记得,在一段过于遥远乃至模糊的回忆里有人对他说过:“掠过那丛千鬼曳,遥看这座山峦,便是吾心归往。”

他极难想起那人口中“这座山峦”的名字,但一定不是“鬼曳城”。

独行于边疆的荒凉之上,酒吞约摸记得手下当初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