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间,他敛着的眼皮几不可见地颤抖着, 慢慢透出微红,仿佛是那颗痣被她的手指晕染开了。
与此同时,那双好看的眼睛忽地睁开, 眼底某一种她读不懂的陌生情绪如星火燎原。
“顾嘉年。”
他缱绻地直视她, 连名带姓地喊她,抵着她的唇角气息不稳地笑:“闭上眼,别看我。”
话音落下, 他的眼皮再次阂上,盖住所有爱欲。
按在她耳后的手多用了几分力,在她唇角试探的温热终于放弃了所有制掣, 遵循本能、开荒辟野。
不知道到底是谁喝了酒, 他好像, 比她还醉。
顾嘉年恍惚地想着,听话地闭上眼。
手指脱力,从他眼皮一路路过鼻梁、下颚,耷落在他肩膀,终于找到支点。
她开始生涩又努力地回应着他。
屋外暖阳缓缓移向丛山西侧。
屋内暗影与灯光在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这个吻才总算结束。
顾嘉年睁开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他腿上。
两只手搭着他肩膀,脸埋在他锁骨的位置。
她盯着那锁骨很久,脸烧得通红,轻咳了两声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两个人又恢复一坐一站的姿势,相对无言。
顾嘉年莫名觉得好像有点尴尬。
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
总不能聊刚刚那个吻吧?
但好像聊别的事情又很煞风景。
她想了半天,没话找话地说:“迟晏,我发现你眼皮上有一颗痣,你自己知道吗?”
“摸起来感觉软软的。”
“……”
她说完,感觉眼前人的肩膀稍稍不稳了一下。
顾嘉年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他脸色古怪地咳嗽了一声。
两人对视了五秒钟,迟晏第一次招架不住地移开了眼,然后伸手盖住了发烫的眼皮,落尽下风。
啧。
小小年纪的。
无师自通。
那天夜里,顾嘉年接连做了好几个混乱的梦。
先是梦到一片荒芜的矿山里,有个瘦弱的青年拖着一个麻袋,哼着歌站在加州灼烫的阳光里,阴恻恻地笑。
麻袋被尖锐的砂石划开一个大口子,七八个人头滚了出来。
她浑身一激灵差点吓醒,但下一秒,那矿山里又长出了一整片森林。
郁郁葱葱的松树下,浓雾里,她仰起头去亲某个人眼皮上的痣。
*
在云陌陪外婆待了一个多月之后,八月如火如荼地到来。
野蔷薇花期接近尾声,粉白的花瓣散落成泥。
盛夏卷起热烫的风。
来自昼大的沉甸甸的录取通知书包裹终于到了。
里面有新生手册、报道指引、中文系特有的一年级书目,以及一张红色的昼大校园卡。
顾嘉年把那张校园卡从信封里拿出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
正面印着昼大的校门和校训,反面则是她的个人信息。
昼山大学中文系,顾嘉年,学号ZW20220026。
背面的左侧还印着她的照片,用的是高考准考证上的那张,也是顾嘉年这么多年来拍过的所有证件照里笑得最开怀的一张。
她拿着校园卡,心脏怦怦直跳,嘴角翘起来,恨不得马上冲去昼大用它刷开图书馆的闸门。
不过,眼下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找兼职。
录取通知书里附了奖学金信息。
顾嘉年看了眼金额,比她预想中还要多很多。大致可以覆盖第一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