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被轻轻松松地随口提了出来,一时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如梦初醒地应了一声。

“……对,情况还挺严重的。”她坦诚地说,“我最近……状态不太好。不过现在已经差不多调节过来了,大家别担心。”

“看你还有心思自曝小号,应该确实没什么大事。”程临得出结论,轻描淡写地道,“演员嘛,入戏也算是难免的事。不过你已经是个很成熟的演员了,现在竟然还能入戏,这部电影很厉害是吧,了解,我做好这个心里准备了,回去就开始写你得奖后祝福你的文案内容。”

“什么样的电影,我也想见识一下。余晖导演是吧,我见过他。”张依凌说,在麻将游戏欢乐的音效声中说,“他那部电影找我试过镜。陶导介绍的,大概三个多月前吧,说有导演需要一个感染力强、情感表现力强的演员来诠释角色,推荐我去试试。我就去了。”

当时还不知道坐在最末座的男人就是导演余晖。张依凌打了个补丁,而后说:“试完镜我就被告知,自己不是导演要找的人,没成功嘛,也正常,尤其还是面试电影。不过知道你面上时我就想问了,到底什么样的才是他想要的感觉,结果我正在组里,上午记着问你,下午就忙忘了。”

“他想要的感觉还挺难形容的。”宁瑶夕说,“清醒地发疯,优雅地犯罪,漠视生命,没有道德感,但最后的自毁也不是突然的决定。她做了很多过激的事,杀了很多有罪的人,猖狂地逍遥规则之外,但实际上又一直在向死而生,等待一场属于自己的审判。谢幕的死亡不是别人杀死了她,是她给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结束方式,是个傲慢的精神病人,但在她的世界里,她是最正常的那个。”

短暂的沉默,张依凌忍不住嘶了口气。

“这谁能体会得出来。”她叹为观止地说,“不怪我当不了最佳女配角,要是把我和你放在一起比较,那确实是委屈你了。”

实际上不是还有个不合适到极致的人当选,一切尽在不言中。宁瑶夕没去重提那天的事情,张依凌的用意也并不是调侃她,继续道:“这个角色听着就难把握,想要演好,入戏肯定是在所难免的。连你现在这样的演技都要入戏,最后呈现的效果肯定很惊人,真让人羡慕。”

“是啊。”彭念彤感慨,“我也想有这样的入戏机会,哪个演员不想遇到个好角色,被彻底牵动情绪,代入进去,可以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我暂时还没有遇到过。”

“遇到了也被轻易尝试。”程临对她说,“知道演员为什么抑郁症高发吧,入戏太深,情感太丰富,都特别伤身体,如果情绪刹不住,戏结束了,人生还要继续,一旦想不开,自杀也就是一步之遥的事。演员想要成为表演艺术家哪是那么容易的,顶级的艺术家多少有点病态,正常人如果理解了,那多少也已经有点开始不正常了。”

彭念彤听得一愣一愣,挣扎着道:“也不完全是吧,瑶夕不就看着还算是比较正常的……”

“她有齐允这个全能外挂,除了她谁还有?”程临反问她,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啧了一声,“也就只有她能行,不用考虑任何外界因素,有齐允给她兜底。我感觉能放心入戏的演员都是要有这样的锚点的,是拉着自己的一根线,能让自己在迷失边缘时被及时拉回来。”

锚点。

宁瑶夕关了游戏音效,安静地听着朋友们讨论的声音,比平常的任何一次相聚都安静沉默得多。她从手机屏幕中稍稍抬眼,在擦黑的夜晚中看向不远处的余晖,他拿着自己的镜头,正在拍片场的空镜。

空无一人的景物里,他的摄影机像是爬满灰色的阴影,在凋朽的角落里肆意生长,画面中布满让人喘不过气的压抑。他拍得很认真,拍了很久,终于放下相机时,转头朝她看了一眼,不知为什么,稍稍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