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人们一年里难得吃上几次鱼和肉,看到两个男孩身上挎着和手里提着三十来条大小不一的鱼,街上的行人羡慕不已,纷纷走过来打听是从哪里捕来的。我的嘴里正忙着“哒哒”的冲锋枪扫射声,我哥哥回答了他们。他们急切地问那个池塘里还有鱼吗,我哥哥一脸坏笑地欺骗他们说还有很多鱼。他们有人开始向着那个池塘的方向奔跑,可是迎接他们的只有池塘里的淤泥了。
我们炫耀之旅的目的地是医院,我们的父亲正在手术室里忙着,我们走进了母亲所在的内科门诊室。正在给病人开处方的母亲看到我们满载鱼儿进来,自然是笑容可掬,同时抱怨我们背心上都是鱼鳞,说她清洗时会很麻烦。坐在母亲对面的医生只有一个女儿,十分失落地说她要是有儿子就好了,儿子会给她捕来很多鱼,而她的女儿只会吃鱼。我母亲就让我哥哥给她几条鱼,我哥哥解开绳子,慷慨地取下了五条鱼给了她。她立刻喜气洋洋了,用了不少动听的词汇夸奖我哥哥,还说等她女儿长大了就嫁给我哥哥,弄得我哥哥满脸通红,伸手指着我连连说:“嫁给他,嫁给他”
塞缪尔·费舍尔听完了我的捕鱼故事,他愉快地笑着说:“我小时候也在干旱后暴露出来的河床淤泥里抓过鱼你们把鱼穿在绳子里走上大街的情景,我喜欢。”
我眺望远处,感到太阳从一个山峰移到了另一个山峰上,可是我和塞缪尔·费舍尔之间小圆桌上的明暗分隔线没有丝毫变化。塞缪尔·费舍尔所处的地方是那么地安静,人们在那里无声地走动,还有一些老式的汽车在无声地行驶;而我所在的地方却是喧哗嘈杂,人声、汽车声不绝于耳,有几个骑车的眼看着就要撞到我身上了,他们拐弯后又远离我。我感觉到风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从我这边吹过去,有时候从他那边吹过来。我这边的风热气腾腾,夹杂着鲜花的气息和烤牛排的气息;从他那边吹来的风十分凉爽,只有纯粹的风的气息。
塞缪尔·费舍尔说:“余先生,请你再说一个捕鱼的故事。”
我摘下墨镜,用手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我端详身旁的塞缪尔·费舍尔,他脸上一颗汗珠也没有。我戴上墨镜后,让思绪再次回到童年。
在中国,每个县都有人民武装部,这是军队的编制,不过这些军人的主要工作是训练民兵。人民武装部的军人那时候十分贫穷,他们嘴馋的时候也会想到来池塘里捕鱼。他们捕鱼的方法简单粗暴,就是往池塘里扔一颗手榴弹,把鱼炸死炸昏迷了浮到水面上,他们就用网兜捞鱼。
我们这些孩子只要看到人民武装部的几个军人手里提着两颗手榴弹和一只麻袋,肩上扛着绑上网兜的长长竹竿,就知道他们要去捕鱼了。我们紧随其后,来到他们选定的池塘后不敢站得太近,我们对手榴弹十分敬畏。那几个军人也站在离池塘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其中一个军人拿着手榴弹走到池塘近旁,拉弦后把手榴弹扔进池塘时他立刻趴到地上。一声爆炸后,池水像喷泉一样冲起。等我们跑到池塘旁边时,池里的鱼全部漂浮在水面上了。为什么军人要提着两颗手榴弹?其实炸鱼一颗手榴弹就够了,另一颗手榴弹是专门对付我们这些孩子的。当我们准备跳下池塘抓鱼时,一个军人就会举起手榴弹高声喊叫,威胁我们马上就要将手榴弹扔进池塘了,我们吓得转身逃跑。然后,他们从容不迫地用网兜捞鱼了。
“用手榴弹炸鱼,以前的德国兵也干过。” 塞缪尔·费舍尔笑着说,他举起食指,“请再讲一个故事,余先生,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故事说什么呢?我看着巴德伊舍的河水碧波荡漾,思绪在中国童年的记忆里四处寻找。几分钟以后,我找到了一个电力局工人的捕鱼故事。这些家伙捕鱼的方式十分隆重,他们将一台小型发电机搬到板车上,带上网兜和装鱼的麻袋,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