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拒绝这两个字的诱惑。”谢随看着冯妙瑜,坦然道:“公主难道不想要吗?”

冯妙瑜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浅淡的眼瞳倒映着铅灰的碧落,琉璃一般。

“如果我说不想要,谢公子你会相信吗?”

父皇不疼,母妃不爱,一个一无所有的公主,却又不甘受人操控,不愿木偶一样被家族塞进血红的嫁衣里,最后化作一滩泣血带恨的长诗,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

其实无关想与不想,她只是需要权势。

仅此而已。

山野间亮起了一弯星星点点的光亮,也许是来寻找两人下落的侍卫手中的风灯。

带着暖意的光亮,冯妙瑜又想起多年前第一次在城楼上俯瞰盛京夜景时的情景。大地灯火,游人如织,远远飘来饭菜的香气,万家灯火画卷般在她脚下展开,可城墙高楼上的风冷极了。

那个时候她还需要踮着脚才能够到城墙下的景色,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在想,那样暖的灯火,为何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

她想要一个家。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虚与委蛇,只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港湾。

就像话本子里描绘的那样。

只是生在天家,这样的想法也许注定是奢望。

冯妙瑜和张氏浅浅提过一次,被张氏冷冷笑话了句“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蠢的女儿”后,她就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了。

“既然公主这样说,那我自然是相信的。”谢随只是微笑道。

他当然是不信的。

那种醒掌天下权的滋味,如陈年美酒般叫人欲罢不能,正因为曾经失去过,从云端跌落到尘埃里被人狠狠的践踏过,所以才比任何人更加格外渴望重新回到云端。

院子外面,响起了不耐烦的敲门声。

第8章 旧梦 梦醒了。

朦灰的细雨之中,肃穆银甲兵士们列队排开,长枪枪尖上映着星点火光。

长公主在回猎场路上遇刺一事非同小可。除了戍守猎场的侍卫,就连驻扎在附近的军队都被惊动了。

雨水模糊了视线,冯妙瑜一面扶着行动不便的谢随,一面撑掌挡雨仰头望去。

为首的是个面容威严的年轻男子。国字脸,一身嫩绿色圆领袍,衣袍上大朵的紫红花刺绣格外扎眼。他就坐在马背上望着冯妙瑜,居高临下,从头看到脚,再从冯妙瑜身上移到被她搀扶着的谢随身上,他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嘲讽似的冷笑。

他身旁那个副官模样的男子咳嗽了几十声,肺都快要咳出来了,那年轻男子才施施然翻身下马。

“末将林修远,见过长公主殿下。”

他又瞥了眼半只手臂搭在冯妙瑜肩上的谢随,一点也没上前搭把手的意思,只皮笑肉不笑讥讽道:“看来末将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啊,没打扰到尊贵的您和这位……公子的 ‘好事’吧?”

冯妙瑜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最先找到自己和谢随的人,竟然是林修远南安侯府世子,亦是张氏为她挑选中的驸马。

嫩绿,配大红大紫。

冯妙瑜在心里暗暗摇头,只觉得可笑。

这人是有多么害怕被她给瞧上了,才能找出这么一件奇葩的丑衣裳来。想必为找出这么一件衣裳来,家里的箱底都给翻烂了吧。

“果然是什么样的将,领什么样的兵。那领头的人没眼色,底下的人也跟着没眼色。”

冯妙瑜指桑骂槐。

担惊受怕了大半日,又这样没由来的被人嘲讽。冯妙瑜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她知道林修远是误会了她和谢随的关系。但这个林修远算是她的什么人?八竿子没一撇的人,管的倒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