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低声笑他。
隔着人群,远远只能瞥帝王威严无比的仪仗,绛麾在风里卷着边,正在聊天吹风的大臣女眷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跪地迎接。
“都起来吧。”
冯重明心情好极了,大手一挥让众人起身落座,舞姬乐师从两侧悄无声息地翩然登台,宫人们端着托盘来回?穿梭,佳肴美酒源源不?断送到桌上。宫里的吃食本就精致,今晚拔得头?筹的是一道?炙羔羊,刚刚烤好的小羔羊由三?四个宫人合力呈上来,现场切好一碟碟分下去?,肉汁四溢,滋味鲜美无比。好吃是好吃,不?过冯妙瑜只尝了一口便放下银箸。她最近总是没什么胃口,大概是太过忙碌的缘故吧。
场中舞姬们谢幕下去?了,换了两个绳妓上来表演走索,人在细细一截绳子上翻腾,倒立,看的人提心吊胆。底下给冯重明敬酒的官员几乎没断过,好不?容易得了喘口气功夫,冯重明也倦了,打发刘公公先去?准备摆驾回?宫的事宜,又歪着身子向冯妙瑜交代招待宴席的事情,正说?着话,刘公公猫着腰匆匆钻进过来了。
“皇上,泄露消息的人找到了。”刘公公对着冯重明耳语道?:“是南安侯。”
“你的消息可?靠?南安侯和安王素来没什么交情,怎么会为安王做事?”
“绝对可?靠。奴才按照公主交代的,以宫里的名?义给当日在场的几位大人送去?了假消息,只有送去?南安侯府的那份又被透露给叛军了。消息是奴才亲手交给南安侯的,奴才还特地叮嘱了是机要消息,决不?能外传。”
“好嘛,叛军的眼线都安插到朕眼皮子底下了,”冯重明脸色铁青,有不?少人注意?到情况不?对,一道?道?探究疑惑的目光投过来,冯重明强压着怒意?,“即刻带人去?南安侯府搜查。至于南安侯府的人,先扣下,等找到了证据再说?。”
刘公公躬身,“回?皇上,搜查由宋大人带头?,眼下已经在路上了。”
乐师绳妓早已经下去?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宴会,如今却?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众人知道?出事了,却?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冯重明双手交叠懒洋洋斜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桌面上敲,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愈发的紧绷了。除冯重明外每个人都低着头?,好像刽子手的大刀正架在脖子后面。
林修远凑过来在桌子底下偷偷捏了捏阿蛮的手。
“别怕,有我在呢。”他笑笑,手是冰凉的,语气却?很轻快。
“嗯。我?知道?。”阿蛮应道?,声音细细的,被风吹得微微颤抖。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阿蛮深吸了一口气。怕什么呢,人是冯重曜的人,往来信件早就烧毁了。没事的,没事的。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人死帐烂,难道?还能把已经烧成灰烬的信再拼凑起来不?成?
楼下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人声,大概是前去?搜查的人前来复命了。为首的是个穿绛红便服的中年男子,嘴角的笑纹很深,不?笑时看起来也像是在微笑,大家都抬头?望着那人,阿蛮却?直勾勾盯着那人手里的信。
已经烧成灰烬的东西,这怎么可?能!
宋罂似乎察觉到阿蛮的视线,他此前从未见过她,但一个异族女子的面容何等显眼……他向她轻轻偏了下头?,笑容一闪而过。
阿蛮整个人僵在原地,寒意?从地板上升起浸透了她。杯盏碎裂的声音,冯重明的怒声,还有南安侯慌乱不?堪的辩解声,她听?见林修远喃喃着说?怎么可?能。
她要害死他了。阿蛮突然想。
“我?……我?要去?帮父亲。”
紧握着的手抽离了,林修远跳起身,走到南安侯身边撩袍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