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 他的语调总算沉下去?一点,不像是?之前?那样?完全不是?来祭拜的欢快。
“他过世得早, 是?在我登基的时?候去?的。”
卢皎月目露意外,没听说周行训进到长安之后、麾下有什么人病逝啊?
但是?她很?快意识到, 周行训说的是?在鄢城的称帝。
周行训带兵入长安之后,祭天改元,在长安的人习惯地将那一年视作新旧朝的交替。但事实上, 周行训走?那套三辞三让的劝进流程要更早一些, 他早在鄢城的时?候就已经自称帝号了……所以这位“萧何”是?没赶上周行训登基后的封赏?
卢皎月看着墓碑上的那个“梁”字, 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周行训接着道:“自绝而亡。”
卢皎月错愕:“什么?”
自绝?!
这可是?和普通的过世是?完全不一样?的含义。
似乎是?被对面人这震惊又意外的神情逗笑了, 周行训眉宇间那难得的郁色一散。
他眉头仍旧不自觉的拧着,但神色却轻松下去?,用一种抱怨的语气道:“对,就是?阿嫦你想的那样?。他不要。不要我封的官、不要我赐的田地宅爵、不要我给的封地赏赐……”
卢皎月愣愣地看着他。
她总觉得周行训这句话里还有点未尽的内容:……也不要我了。
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任谁看周行训的人生,都会觉得太顺了。
源定?城外一战成名?,自那场雏凤清音之后,天下再无敌手,他几乎一步一个胜利,在一个史所未载的年纪成为了这个天下之主。
可是?真的那么顺遂吗?
生母早逝、父亲亦亡。和亲生叔父反目成仇、视之若父的另一位长辈自绝于登基之日……他在一步步地往前?,却又似乎在一点点的失去?。
好像每次得到了什么,都要用同等重要的东西?去?交换。
就像是?命运故意捉弄的玩笑一样?。
周行训还在嘀嘀咕咕地抱怨,“我当时?特别生气,我想着、我要追封他大司空、大司马!大将军!!封侯、封王!要不干脆把?国?号改成‘陆’得了!”
卢皎月:“……”
周行训确实有点让人沉重不过一秒的本事。
她几乎是?无奈地拍了拍周行训那配合语调、格外活跃的手,“别胡闹。”
周行训突然沉默下去?。
他反手抓住了卢皎月落过来的手,握在掌心,又扯了扯把?人拉近了怀里搂着。或许是?对方这会儿需要点安慰的态度太明显,卢皎月没有说什么,静静地任他抱着。
隔了好一会儿,卢皎月才听见上方的声音:“是?啊,我不能胡闹。”
没有人再在他胡闹的时?候拉住他、拽着他。
他彻底失去?了胡闹的资格。
“所以我照他说的做了。”
他最后还是?遵从故去?师长的遗愿,一笔一划地在墓碑上镌刻下了这一行字。
这个人是?梁臣。
一生都是?梁臣。
受梁朝之封,出任魏州为官,不负所任。
为灭赵兴梁、兢兢业业。
就连生命的最后、也在试图挽救那个已然末路的王朝……
这个人这一生,尽忠尽节、没有任何可指摘的。
他不能、也不愿成为师长人生最后的污点。
……
周行训沉默得有些久了,就在卢皎月觉得自己确实该说点什么安慰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人像是?整理好情绪一样?,语调一下子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