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训侧撑着脸,眼睛亮晶晶地看了过来。
卢皎月有?点受不了他这眼神,略微别开了一下脸,问:“复州你打算怎么办?”
比起朝堂上这些波谲云诡,当然还是受灾区的情?况更令人忧心。
提起这个来,周行训的神情?也?收敛了起来。
“还能怎么办?”他撇了一下嘴,“赈灾、拨款、送粮……阿嫦你第一日就开少府是对的。朕倒要?看看,皇家都动了内库,他们谁敢分毫不出?”
要?是送上来的只有?歌功颂德的锦绣文章,别怪他拿刀子回礼去谈谈了。
他又接着说了别的安排,“青徐宋几州今岁的税粮,就不必往长安送了,我下了旨意,让他们直接送复州了……”
周行训缓声说着这些,脸色却一点点难看下去。
他当然不信什么“天罚”“天谴”的,但是三郡刚刚归附就出这么大?的事,对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这次要?是没处理好,他可就真的要?在大?江以北止步好些年了。
卢皎月听着听着,表情?却忍不住奇怪起来。
等到周行训的话告一段落,她不由地语气微妙地感慨,“陛下考虑得很周到。”
岂止是“周到”,简直都可以说“体贴”了。
这可一点儿都不周行训。
周行训闻言,神情?稍缓了下,他解释:“朕毕竟跟了尚父学了那么些年,照猫画虎也?……”只是照猫画虎而已。
他终究不是陆章。
周行训并?不吝于?承认自?己有?不如人的地方。他要?是样样都能亲自?上,手底下养那么些人是吃干饭的吗?!可是这种?“退而求其次”感觉却让他非常、非常地不高兴。
他才不要?什么“退而求其次”!
他不是陆章,也?从来没想过做陆章。
那么又有?什么是只有?他能做的?
……只有?“皇帝”能做的。
某个念头闪过,周行训突然抬头,“阿嫦,我想亲自?去。”
话题转得太突然,卢皎月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行训:“复州。我要?去复州。”
这转瞬的功夫,他已经从‘想’变成了‘要?’。
这当然很危险。
楚北三郡刚刚归附,人心不稳、易生?变乱,又是国之边境、交战要?冲。若说刺客之流尚可抵御,两军交战亦可取胜,但是复州阴雨未绝,涝灾不知会?不会?再?起,大?灾之后常有?大?疫,自?然的威力和疾病的威胁实在非人力所能抗衡。
周行训领兵打了这么多年仗,对这些再?清楚不过。
但是他更清楚、他得亲自?去!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这一瞬间的灵光闪现?,对着卢皎月那显得错愕额神情?,他试图解释自?己的意图,“当年河定?那一战的时候,我本欲带兵渡河突袭。可适逢天降的大?雨,汲水涨潮,不得已只能原地驻扎,后来潮水褪了些,是我亲至河中测量的水位……我不是军中水性最好的,于?水文测算一道更是知之寥寥,但是阿嫦、我得亲自?去。”
危险吗?当然危险。
水流湍急、不知水深几何?,下游是礁石滩涂,一旦连人带舟的被冲走,有?性命之危也?未可知。
但是他就是得亲自?去。
周行训:“必须是我,也?只能是我。”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追随,他得让所有?人知道,跟着他是对的、是正确的。他会?带着所有?人的方向。只要?他在,军心就在!只要?他还活着,魏州军就不会?输!!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