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蓁面上笑容温婉得体,手里帕子却绞得死紧。

薛萌路过她,凉凉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侯爷是想给小表妹送糕点,你不过就是个顺带的。怎么就你不知道?”

薛蓁用帕子掩住脸,狠狠剜了她一眼。

薛萌叹息一声:“有的人不是来进学,倒是钓金龟婿来了。上赶着倒贴,却连一个五岁的小笨蛋都比不过。”

薛蓁咬牙切齿一阵,忽地温温笑了:“我父亲会是武安侯,我嫡亲的阿兄也会是武安侯。我身为侯爵之女,嫁入景家做侯夫人,也是门当户对。不像二姐姐你,父兄都是废物,配个伯爵之子都算撞大运。”

“至于周瑭,”她冷笑,“没了祖母,恐怕会和屠户厮守终身吧?”

薛萌气苦。

两姐妹暗地里交锋,周瑭一无所知。

他前天夜里是真的感冒了,两天灌下了五碗汤药,央求了郑嬷嬷好一会儿,才许他来进学。

刚才倒还好,现在又有些头晕眼热。

周瑭拍拍脸,强打起精神,专心致志听方老先生讲课。

*

晴光下,房檐屋瓦上的雪有些刺眼。

“哗啦”一声,薛成璧搅碎了井水里倒映的人影。

井水渐渐恢复平静,他望着倒影里面无表情的那张脸。

深邃的眉目如刀削般锋利,显得阴鸷冷漠,不近人情。鼻梁上一点朱砂痣,更是刺眼。

没有一丝景旭扬那样的亲和力。

薛成璧对着水面,努力扯起嘴角。

……不像。

薛成璧用手指提起双颊。

……还是不像。

他眸中闪过深深的自我厌恶,伸手搅去倒影里自己的面容。

然后捧起冷冰冰的井水,胡乱泼在脸上,直到冻得面部失去知觉。

墨眉紧锁,水珠挂在眉梢眼睫上,闪动着晴辉。

薛成璧拾起横刀,漫无目的地走着,想着心事。

耳边书声朗朗。

不知不觉,他竟又走回了周瑭所在的学堂。

隔着一堵院墙,他从混杂的读书声中抽丝剥茧,细细辨认出周瑭的嗓音。

软糯、清甜,满满的认真。

薛成璧闭上眼,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孩坐在桌几前,笨拙地捧着书,一本正经地念着之乎者也。

有风拂过,吹散丝缕梅花香。

他微微扬起唇角。

刹那间,冰消雪融。

他浑然不知,自己下意识露出的微笑比任何小郎君都要好看。

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从何时起,带给薛成璧宁静的读书声,正在渐渐减弱、变慢。

最后顿了顿,竟彻底消失了。

薛成璧睁开眼,凤眸一片凛然。

周瑭有多珍惜读书的机会,他最是清楚不过。

不是因为偷懒,那就是

薛成璧直接冲向了学堂院门。

学堂里。

周瑭趴在桌几上,包子脸烧得滚烫。

风寒未愈,晨起读书对他一个小娃娃来说还是有些勉强。接近午时,额间的温度越烧高,他支撑不住,趴倒在了桌几上。

……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要午休了,再坚持……

耳边萦绕的读书声模糊不清,周瑭努力想跟上,张了张口,却只发出了微弱的低.吟。

景旭扬耳尖微动。

隔着竹帘,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小小的人影,起身道:“先生,周小妹妹她……”

外间庭院传来嘈杂的声响。

“学堂重地,岂能容你擅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