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只有她一个人?”唐竞问。
“没事,”赵得胜笑着打包票,“过年佣人走了大半,但前后都留了人,跑不了。”
唐竞不语,只点了点头,继续沿着车道开进去。
正宅三楼的卧室里,周子兮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听到轻微的汽车引擎声,便跳下床到窗口去看,恰好望见那一辆黑色轿车绕过喷水池在大门前停下。细节被夜色模糊,眼前的所见似乎与记忆里无数次的等待重合在一起,分毫不差。
唐竞下车,推门走进去。室内无有灯火,借着一点天光,可见一个纤细的人影正从楼梯上跑下来。
周子兮亦看到了门口的男人,正站在门厅里摘掉礼帽,脱去大衣。大门仍旧开着半扇,男人被身后门廊上的灯光照亮,影子在拼花格子地板上拖得老长。
“你来了啊?”她对他道,脚步却未曾慢下来,迎着他跑过去,撞进他的怀抱。
周遭黑暗,唐竞几乎可以确定她并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也知道这句话多半不是对他说的。他只是关了门,下意识地展臂抱住她,像是怕她冷。起来得急,她身上只穿了一套月白色绸子睡衣裤,连晨袍都没有披,一把纤弱的骨肉在他怀中,一呼一吸,以及每一记心跳都清晰可闻。
许久,他手上才松了松,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仍旧埋头在他胸前,仿佛已经做过许多次,既不需要前因,也不计较后果,一切自然而然。
似是心照不宣,没人想要开灯,他们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直到客厅里传来落地钟报时的声音,窗外遥遥有爆竹声响起。
“又长一岁了。” 他低头在她耳边道。
“我不想长这一岁。”她轻声回答,没有动。
他拍了拍她肩头,并不想解释她的婚期是照着西历算的。当然,她一定也知道。
而她如梦初醒,明白这是要她放手的意思,抬头看着他问:“你要去哪儿?”
“我得走了。”他退开一点,伸手拉亮身边一盏落地灯。
暖色的光在祖母绿灯罩下透出来,并不太亮,却足够驱走黑暗。只一瞬,魔障尽失。
她还站在那里,看着他转身往外走,迟疑了一下才追上去问:“那你为什么来?”
他没回头,在门口穿上大衣,戴上礼帽,一边穿戴一边回答:“在别处看见个招人嫌的孩子,突然就想到你了。”
她并不争辩,直截撂下脸来问:“新年新岁的,为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
也是怪了,听出来她不高兴,他反倒是挺高兴的,淡淡笑答:“反正也没有别的地方去。”
这话确是实话,脱口而出的一瞬,他便已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们两个人既可说是明月与沟渠般的不同,也可以说是江湖相逢,同病相怜。
不知她懂不懂,看脸色倒是气顺了些,跟着他走到外面门廊下。
他在前面,仍旧没有回头,心中却有些受宠若惊。她这样一个人,才不会讲究什么迎送的礼数。她跟着他出来,只能是因为她想这么做。
就这么想着,竟是有些不舍,直到拉开车门,他才转身打发她回去。
她却又想到什么,喊了声:“你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