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3)

唐竞轻笑,他早不记得是哪一次醉酒,但这般理想却不会忘记。原话不止是谢力记得的这些,还有铂金墨水笔与珐琅怀表。这些琐碎,母亲一直挂在嘴上,从他记事一直说到他七岁那一年。也许更早,他不记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知道吗?” 谢力继续说下去,“如今堂中门徒凡是有儿子又能读进些书的统统拿你做榜样。”

唐竞听得愈加要笑,不曾料到自己在那大洋彼岸竟是如此被记挂着,再一细想却又有些感怀,其实连他自己有时也觉得奇怪,上海滩有华人律师也不过就是十几二十年的事,母亲那样的人又怎会想到这个行当,心心念念在他耳边提起,也不知是拿哪一个做了榜样。

“司徒先生可好?”他心里百转千回,问出来的却只是这一句话。

“怎会不好?”谢力回答,“大佬摆了话出来,只要同你一样文曲星入命宫,他个个送进耶而,供到戴博士方帽,将来入国会做参议,定叫那些洋人不敢再看轻了我们。”

唐竞点头,却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有今日是因为张林海一路供给学费,更是因为安良堂司徒先生的助力,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母亲的一条命。这一点,他不会忘记。

夏末的傍晚溽热依旧,待得夜幕姗姗落下,才得一点清凉。

唐竞带谢里出了事务所,打算寻个地方吃饭。两人进了电梯,下行一层,有人从外面拉开铁栅门进来。这是个与唐竞差不多年岁的男人,面目斯文,戴一副眼镜,也是一件亚麻西装搭在手上。

“吴律师。”唐竞开口招呼。

“唐律师。”那人回答,说完便背过身面朝门口站着,再无二话。

谢力大约也觉得气压不对,没话找话,问唐竞:“这会儿是去哪里?”

“会乐里。”唐竞回答,是突然定下的主意。

“会乐里是什么地方?”谢力不明就里。

“窑子。”唐竞又答,十分坦率。话一出口,便见眼前那位吴律师的背影一紧,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只是心里好笑。

电梯到了底楼,三人走出去。

谢力待吴走远,才问唐竞:“刚才那人是谁?”

“那人叫吴予培,也是个律师,事务所就开在这里楼下。”唐竞回答。

谢力“哦”了一声,只当他们是同行相轻。唐竞便也不多解释,其实自己心里清楚,他与吴予培无冤无仇,只是不知为什么从来就不对盘。他觉得吴予培假道学,而吴予培或许觉得他太流氓,仅此而已。

车子开出去,天已经完全黑了。

彼时的南京路上已经铺起印度铁藜木砖,先施与永安两大公司南北对峙。再拐到四马路上,全是一色式样翻新过的石库门房子。一只门洞进去皆是一堂两厢,底楼砌了大灶,任凭几桌酒水也可以摆起来。自法租界开了妓院的禁令,远近的长三堂子便都搬来此地营业,盏盏门灯入夜齐明,圆的方的,八角棱形,上面书写着各色艳名广告。

谢力混惯了唐人街,这一路过来看到偌大一座城,华洋交杂,灯红酒绿,也是有些被震住了。

“此地管妓院叫书寓,里面女人叫先生。”他第一次来,唐竞免不了关照一声。

“呵,这是卖艺不卖身的意思?”谢力冷嘲。

唐竞不答,只是轻笑。怎么可能?莫说是身体,无论什么此地都能买到,只要价钱谈拢,哪怕性命也可以。

“那这长三又是什么意思?”谢力又问。

这些唐竞最懂,一一说道:“吃茶三元,侑酒三元,留宿也是三元,所以叫长三。”

“银元?”谢力求证。

“是。”他点头。

是矜贵还是便宜,谢力初来乍到,其实也不知道。反正这三元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