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下雨的天气里,袁大爷早上早早就起了,做点简单的早饭,吃完便慢悠悠地出去溜达,兜里装几个塑料袋。遇到地上有纸壳板啊空水瓶什么的就会捡起来装进塑料袋里拿回家,等攒得多了再卖给收废品的,积少成多,也是笔收入。

用袁大爷自己的话来说。哪怕十几二十块的,也比我天天待着强,能买把菜,也证明自己有用不是?而且每天出去溜达也算是最便宜最有效的健身方法了,他可不想在家混吃等死。

天气好。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袁大爷会尽量得走远一些。他们这一带工厂企业多,谁知道哪里会有意外的惊喜呢?上次有一回,在倒闭的旧厂区,袁大爷捡到一大卷铜线,可卖了不少钱。

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天气还不错,万里无云,袁大爷哼着小曲开始了例行的溜达,他还想去前几天去过的旧厂区转转。

七转八拐的。袁大爷踏上一条人迹罕至的红砖路,砖石缝中长满了青苔,人踩上去十分湿滑,家里的孩子是不允许袁大爷来这里的,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如年轻人反应灵敏,再加上这边平时没什么人来,手机信号更是时有时无,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但是袁大爷上回在这边得了甜头,心里犯痒痒,想着只要自己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事的。就将孩子们的叮嘱抛到脑后,还是上这边来了。

红砖路不长,两百多米就到头了。一堵破墙挡住了去路,袁大爷下了红砖小道,熟门熟路地向左走了几十米,拨开两棵灌木钻进去。一片断墙出现在视野中,袁大爷手脚并用,很快翻进旧厂区内,看身手哪像70多岁的老人。

上次袁大爷主要找的是厂区外围,这一次,他打算进厂房里看看。

破旧的厂房,外墙原色早已经看不出来,露出里面斑驳的旧砖头,让袁大爷无端感到一阵心酸。他在下岗之后曾经在这里做过工,虽然工资微薄工作辛苦,但是他仍然做得很用心,工作难找啊,哪里有他挑拣的余地,可是即使这样,这间厂子也并没有比别家多坚持很久,最终仍然关门大吉。

袁大爷有时候想,幸亏关了,如果没关的话,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得癌症死掉了。这家厂子,是生产石棉的。现在大家都知道这种东西的纤维有强致癌作用,可是在那个需要高速发展经济、谁都吃不饱的时代,谁还顾得上?

然后这片地就一直空了下来,像是遗忘在时光之外,外面世界的沧海桑田与它无关,二十多年了,它一直保持着原样,因为地处偏僻,再加上曾经有石棉厂,不管是新建企业还是房地产开发商都很有默契地绕过这里。

满眼衰败,连调皮的孩子都被家长们一再告诫不允许到这附近来玩。袁大爷叹了口气,避开地上玻璃碎片过多的地方,小心绕进厂房里。

不一会,他就拣到不少铁片,锈迹斑斑不要紧,回去打磨打磨就好,这东西好啊,比水瓶子值钱多了。

袁大爷开心地在厂房里四处走动,没有注意到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直到他觉得肚子饿了,才停下寻找,准备回去弄点吃的……

那一天,开发区附近的住户和工作人员,都看到了冲天火光。

石棉厂里的纤维,二十来年也没有散到哪去,它们堆积着、漂浮着、默默存在着。

厂区外围的枯草被点燃,刚开始,只有一条黄灿灿、红闪闪的火舌快乐活泼地嬉戏着,向着一个特定的方向跑去,紧跟着,周围的枯草也被火舌的欢快感染,它们聚焦着、加入着,烧着的枯草飞腾起来,拥抱远处的同伴,几乎转眼间,就遍布了厂区的各个地方,火光一窜一跳,撕破往昔这里的宁静,似乎想要冲破围墙的阻隔,向着外面延伸。

但是围墙沉默着、却不可抗拒地阻拦了火的为所欲为,墙外的世界,不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