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郎已被水手们七手八脚地救了上来,按压出胸腹的水后,他悠悠醒转过来。丹琴则伏在他身上嘤嘤哭泣不止。丹琴的家仆见情势不对,早已赶回家中,将此事回禀家主了。
围着瞧热闹的许多人,见这蓁郎又活了,也散了一半。
魏修晏冷眼瞧着,见丹琴哭得伤心,便拿出钱袋,对一旁一位汉子说道:“劳烦水郎,可否将这位郎君送到医馆?”
那汉子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微微一讶,再瞧瞧魏修晏,面皮通红,有些结巴道:“好,多……多谢郎君。”
原来,这便是方才斥大理寺三人,只看热闹不救人的汉子。
众人将蓁郎救上来后,见他身无分文,丹琴虽在他身边哭哭啼啼,家仆却都冷眼旁观,便就心内都打起了鼓。若是将他送去医馆,这医费怕是都没有着落,在场几个水手,谁也不是富裕有闲钱的主儿,便都杵在那不动了。
现下,见魏修晏这般大方,那汉子想起自己方才,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他出言不逊,心下愧疚不已,连忙与几位水手一起,将蓁郎抬上推车,往医馆送去了。
蓁郎迷迷糊糊刚被放上车,耳边飘来一个清润沉澈的声音:“她既为了你连名声都不顾了,你这般要死要活又怎对得起她?有这勇气,怎的不去搏个功名,堂堂正正娶了心上人?”
蓁郎胸中一阵闷痛,又呕出一口水来……
宋录事垂下眸子,唇角微扬,一脸释然。他步履轻松地走到岸边,向几条客船打听着:“船家,去安陵县的船,几时开船?”
黄录事跟在魏修晏后边,想起方才魏修晏对蓁郎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偷偷打了自己的嘴巴几下。
他心中暗骂道,叫你乱讲!还与他们说少卿与黎世子有问题,方才这模样,这明明就是个纯男人!幸好子谦出言救你,否则,断送前程的怕就是你自己了!
纯男人魏修晏则未曾发现这一切,他迎着雨后初晴的日光,阔步沉沉上了客船,举目远眺着安陵县的方向。
浮云散去后的日头,落在他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片温柔又熠熠的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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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杜时笙眼见着就要控制不住泪珠儿,听见铺门口有人叫自己,急忙借着由子出了雅间。
转身之际,她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她慢吞吞地走到铺门口,边走边调整着面上的神色,待到了铺门口,见到阿昌,已然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了,就是眼圈仍有些发红。
阿昌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微微一怔,随即又懂了。
杜娘子这怕是思念阿郎了吧!戏园子里演的那些小郎君小娘子们,分别一下都要死要活。幸而,我带来了阿郎的信物,杜娘子必是能欢喜一场。
阿昌赶紧将那泥塑小兔拿出,只是,在手中握得久了,沾上了些许汗意,他又忙在衣襟上擦了擦。他一边擦,一边暗道,阿郎怎的如此不知风雅,竟然连个锦盒都不曾拿。
“杜娘子,这是我家阿郎让仆给娘子送来的。”阿昌将那泥塑小兔双手奉上。
自他一拿出,杜时笙便认出了这泥塑小兔,一双秀目一直盯着它看。现下,听见阿昌说,是魏修晏让他送给自己,她更加惊讶了。
这小兔她见过,是清明灯会时,那位卖琉璃兔子灯的郎君售卖的,与自己所买的那只是一对。当时,自己只买了那一只回来,那郎君还笑言,说不定日后,会是一段缘分也未可知。没想到,这只竟被他买了去。
杜时笙眸光涌动,一股莫名的热流,自心底涌出,迅速破土弥漫开来,难道,这当真是宿命,是缘分?
她顾不得这小兔上是否还有阿昌的汗,连忙接了过来,翻过它圆胖的身子一看,底座上果真有几个蝇头小字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