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贺霖沉默片刻,最后缓缓地说:“到此,我与他两清了。”
不等苏晏松口气,皇帝又道:“可大铭与他的账,并没有算完。诏狱将是他的终老之地。”
苏晏皱眉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吼:“沈柒,你真要反”
朱贺霖面色一沉,当即转身快步走去开门。
苏晏下意识地也想冲出去,刚一起身,转念又握住了荆红追的手臂:“阿追,别出去。”
荆红追问:“大人不想知道沈柒在外面如何了?”
苏晏道:“他不是引颈就戮之人。此时贺霖与你我在一处,他纵有心也下不得手,十有八九是逃了。我若出去,贺霖下旨拿他,我便不能公然抗旨,你若是出手,他根本逃不掉。”
“所以,大人还是希望他能逃掉?”
“……阿追。”苏晏痛苦且迷茫地说,“我知道这是错的,放走他,我对不起皇爷与小爷,对不起大铭百姓。可我又怎能眼睁睁看他被凌迟处死?他掉一块肉,我也要掉一块肉,他死在刑场,我便是一具活在人间的枯骨了!”
荆红追紧紧抱住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紧紧地抱着。
苏晏泪流满面:“阿追,我想再与他说几句话……有些事,我非问不可。”
荆红追轻抚着他的后背,说:“我带你去找他。”
庭中,惊雷划破天际,酝酿了半夜的暴雨终于倾盆泻下。
朱贺霖站在台阶上,望着倒了一地的御前侍卫,与跪地请罪的锦衣卫们,咬牙道:“还真以为朕只带了十几名侍卫不成!魏良子封锁正阳门,命埋伏在外的腾骧卫合围,允许火器营动用铳、炮与神机火箭,缉拿要犯沈柒,生死不论!”
第345章 一生下一场雨
暴雨滂沱,如万千白索抽打大地,三丈之外景物难辨,更别提人影面目了。
这样大的雨势必然会影响缉捕,朱贺霖站在檐下,望着庭中因为放跑了首领而跪地领罪的锦衣卫,此时并无暇顾及如何惩罚他们。
今夜接到关于沈柒叛变的密报后,朱贺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身在风荷别院的父皇
父皇的假死是沈柒一手策划,连同后续的治疗与护卫也插手其中。半个多月前,沈柒通过苏晏告知他,别院附近有可疑人士出没,让他们暂停探望,以免暴露。故而他们已经许久未见到景隆帝。
朱贺霖心里冒出了个毛骨悚然的念头:父皇会不会出事?沈柒是将情报泄露给了弈者,还是干脆把父皇的性命作为投名状?
这念头令他如坠冰窟,立刻派出一支精锐的小队秘密赶往城郊别院。这些人全是东宫侍卫出身,由魏良子率领,可堪信任。
紧接着他调动腾骧卫与火器营包围了千步廊西侧。同时派出第二支小队暗中包抄沈家,等沈柒一出门,就破门搜查证据。
为了降低对方戒心,他只带着少数侍卫亲身前往北镇抚司,诱使沈柒自投罗网,然后逼迫对方朝自己出手,坐实谋逆刺驾的罪名。
如此多管齐下,势必一举成擒。若非苏晏及时赶到,打乱了他的心绪与计划,沈柒此刻已然重枷在身,下入天牢只待处决了。
而现在,只能让兵士们冒着大雨追捕,难度增加了许多。
雨声中夹杂了微弱的马嘶。北镇抚司大门外,魏良子滚鞍下马,飞奔着穿过前院、冲上台阶,不顾满头满脸的雨水跪地禀道:“皇上,臣有负圣恩!”
朱贺霖心急如焚,追问:“找仔细了?”
“所有的房间、地窖、暗室,全都找遍了,一个人都没有。非但不见先……不见皇爷,也不见陈大夫与药童。整个别院都空了!”
像冰锥插进心口,朱贺霖踉跄后退了两步,被闻声冲出大堂的苏晏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