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气息,他在老萨满的药柜子里也嗅到过。
老萨满指着那盒黑乎乎的膏状物,对他说:“我刚被砍断双腿时,就靠着这玩意儿熬了过来。”
“这是神药?”阿勒坦问。
老萨满发生一声令人胆寒的怪笑:“这是魔鬼的药!它能让你暂时忘却一切疼痛与苦恼,也能让你的灵魂堕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我花了十年的时间,才真正摆脱了它的影响。
“你好好闻闻这股味道,记住它。我当初不该把它给黑朵。以后你再遇见我那逆徒,不仅要替我讨回一双腿,还要替我彻底毁了这药!”
阿勒坦答应了。
老萨满怕他不在意,特意让他抓了只幼熊,喂了几次这药膏。
当不再喂药后,幼熊焦躁不安,哀嚎打滚,一次次向着他们猛扑,在围栏上撞得头破血流,最终用尚未完全长成的爪子把自己开膛破腹,极痛苦地死去。
阿勒坦看得心惊,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魔鬼的药。
而现在,他在父王的身上嗅到这股药味。
“黑朵萨满还在部族里?”
“当然在!如今该叫大长老了,连汗王都对他十分恭敬,你怎敢直呼其名!”
他想起与斥候骑兵的对话,拳头在袖中用力握紧。
金帐顶上的神鹰,你是否也看到了这一切?如果你真的承载了先祖的魂灵,请离开被黑暗控制的王座,落到我的肩上来。
第260章 界线的另一边
大铭九边之一,宣府。
时值八月底,长江两岸草木未凋、丹桂飘香,宣府的风已让人遍体生凉,早晚温差大得很,有时半夜还下雪。
荒道旁一处不起眼的小院落,十几个人稀稀拉拉地坐在破石墙的墙根处晒太阳。
这些人中有中原人、有北漠人,也有来自更遥远异域的色目人。打扮也是五花八门,有普通兵卒、有猎户、有牧羊人、有商贾……甚至还有个背着经囊背架的行脚僧。
一伙奇奇怪怪的人,凑在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聊着奇奇怪怪的天。
猎户说:“我得换一匹能负重的马,不然挂不了所有脑袋。放羊的,帮再我偷几匹好马怎么样?听说瓦剌的马最好,鞑靼其次。”
牧羊人说:“呸!你那是马的问题吗?你那是贪心!非得把所有脑袋都包圆了,也不给别人留点儿。”
商贾说:“对,就属这打虎的最贪心。一听说待遇等同边军,军功可以实打实换了,他现在抱老夜大腿比谁都抱得紧,都忘了老夜刚来时,他和他那几个兄弟是怎么合起伙挤兑人家的。”
行脚僧说:“少他奶奶一口一个老夜,老夜是你们能叫的?当心队正一枪捅穿你肚脐眼!”
兵卒说:“嘘,队正来了!”
一伙人纷纷从墙根起身,目视向他们走来的男子。
男子约莫三十出头,身穿深色齐腰绵甲,黑色袄裤用绑腿扎得紧紧,头上没戴盔,只用布条固定发髻。整个人像一杆笔挺的长枪,哪怕走路也保持着紧绷的状态,仿佛随时准备进入战斗。
他开口时,语调尚算温和,一双眼睛却如浸透了战场上的铁血硝烟,骁勇而锐利。
正是曾经的灵州参军霍惇,如今是宣府一支夜不收小队的队正。
“你们很闲?聊什么呢。”霍惇问。
“没有!队正,我们刚出完任务,正准备休整后接下一个任务。”
“我去喂马。”
“我要擦拭兵器。”
“我去看信鸽回来了没有。”
“我……我想尿尿!”
一伙人做了鸟兽散。
霍惇摇摇头,推开陈旧的木头院门,穿过天井进入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