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问这个。
云亭抬眼看了一眼廖簪星。她走在前面,背着手溜溜达达,粗靴跟踢踢踏踏。有如猫猫饭后懒洋洋舔毛,看起来心情不错。
手腕上是干净的,耳朵和手指也一样。短发胡乱生长,不用发饰。与他裸裎相见时,胸前也没有悬什么挂坠。
“她蛮喜欢的。”
他平静开口,面不改色。
廖簪星木着脸在璀璨闪亮的货架间穿行。她物欲不高,这个世界尚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她留恋的人或事,更何况这些亮晶晶的小玩意儿。
她以前似乎是有过一枚玉吊坠的。佛或观音,已记不清。总是随着父亲或母亲各处辗转,那样微不足道的东西,轻而易举流失在深潭微澜的曲折水波里。
参考方童的喜好,帮蒋冬凯挑了几个送妹妹的礼物。他排队结账,廖簪星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碰到云亭。
今天人多,饰品店很多年轻女孩,他没跟着进去挤。缩手缩脚傻站着,看起来好欺负极了。
“蒋冬凯给了我一份寒假作业答案,用不到你了。”
其实还是有点懒得抄的,但此刻更好奇云亭的反应。
他今天没戴眼镜,低眉顺眼,轻轻应了声“好”。
廖簪星微微踮脚,凑得更近。想看一看那总是谦逊温和的眼眸,是否有几分水润;卷翘勾得人心痒的睫毛,可有被透明的液体粘连。
“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那双黑色的眼睛,映出她的倒影。
“……生日礼物?”
倒映出的女孩子便笑起来。商场透明穹顶隙下的天光也跟着盈盈晃动。
“礼物啊……不让你破费,就那个,类似的也行。”
她随手指了个旁边展台上的颈饰。黑色的choker,细细一线,玻璃碎钻断续连绕,像某种象征禁锢的链条。
云亭难得翻车,还未开始懊憦是否坏心办好事给蒋冬凯指了条明路,便听她悠悠补充。
“你戴。”
课后作业:(多选题)今天云亭使用了绿茶四大技能的?
A赞美 ? B示弱 ? C对比 ? D装傻
0012 012. “礼物。”
廖簪星很难形容,对于过生日,怀有什么感觉。
按照她读过的一些书,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再根据“只要有观点提出就会有观点驳斥”的左右互搏定律,也有书上说,母亲迎接新生命的快乐胜过痛苦。
她从来没听妈妈说过这个。
相处甚少的日子里,她更多讲碳的循环,植物群落的演替,人类应该如何研究热带天然林的功能群,土壤里的酸杆菌门细菌又怎样分离。
她想,她不是她的女儿,而是她的小垃圾桶,自言自语时无所谓有没有开启的录音机,一个失败的还要不断注资的课题。
父母有时会记得她的生日。十五岁、十三岁和十二岁给她发过祝她生日快乐的信息,六岁那年爸爸甚至带她去吃了肯德基。
餐厅的漂亮姐姐在她的汉堡上插了红色塑料小旗,在她身旁蹲下,目光平齐,抱歉道没有蜡烛,这个也可以许愿。而后爸爸接了个电话,欣喜若狂地揉乱她的短发,说3号坑有了新发现,便迫不及待匆匆离去。
她的分布各地的朋友,有些也会为她庆祝生日。
小孩子的友情干净纯粹,为她唱歌,用力拥抱她,拉着她的手,恨不能指天指地发誓永远是好朋友。
她经历了太多这样仿佛游戏重刷无数次的过程,也习惯了NPC好感度不去刷就会缓缓归零。
流星般一闪而逝。她的离去不会留下什么阵痛,只是年少时一场普通的感冒,痊愈后就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