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这些问题你都能答?”
“能答。”
刘昭有些愣神,呆呆地看了王扬几眼,这才想起让座:“请坐请坐。”
王扬刚入座,刘昭就忙不迭地问道:“‘钦明文思安安’,你说《孔传》解的不对,那‘安安’何解?”
王扬道:“《尚书考灵耀》云:‘放勋钦明文思晏晏’。郑玄注:‘宽容覆载谓之晏。’《尔雅》云:‘晏晏,温和也。’《古今人物表》中‘安孺子’亦作‘晏孺子’,是古者‘晏’、‘安’义相通之证,故《释名》云:安,晏也”
“等等等等!稍等一下!”刘昭打断王扬,小跑到书架前,抽出一卷书来,快速得翻检起来。
此时藏在屏风后面的谢星涵也想去翻找,只不过她想找的不是书,而是信。她想再确认一下字迹,这时才发现自已一气之下,竟把那信落在了别驾府!
刘昭边翻书边点头,然后看向王扬道:“不好意思,您接着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叫道:“于陵!叫人上茶果。”
“茶果”即现代所谓的“茶点”,当时佐茶多以瓜果而非点心。
庾于陵着急回来听下文,赶忙快步出去安排。
王扬续道:“‘安安’本是叠词,若‘小心翼翼’、‘天网恢恢’,皆此类。词义同于‘晏晏’,‘钦明文思安安’意思就是其钦明文思皆本于自然,非勉强得之。《孔传》说此为‘安天下之当安’,实在牵强。”
“解得好,解得好!”刘昭满面红光,对着信纸,连赞两声,然后继续问道:
“《皋陶谟》云‘蒸民乃粒’,郑注释‘粒’为“米”,您斥为‘不辞’,何谓也?”
此时庾于陵已带着两个仆人进门,在王扬面前桌案上摆上茶具水果。又亲手倒茶,恭敬地端给王扬。
王扬接过茶,谢了一声,答道:
“蒸民乃米,不成句子。若引申‘粒’为‘食粒’之意,则无此用法。《尚书·王制》云:‘西方曰戎,被发表皮,有不粒食者矣。’改成‘有不粒者矣’,可乎?”
刘昭双眼放光,忙问道:“那‘粒’字应该做何解呢?”
谢星涵也不自觉地倾身向前,等待回答。
“‘粒’乃假借《周颂》‘立我蒸民’之‘立’字。《广雅》曰:‘立,成也。’郑玄注《小司徒》云:‘成,定也。’所以”
刘昭又急急忙忙地跑到书架前找书,口中道:“不用管我,接着说!”
“所以‘蒸民乃粒’其实就是‘蒸民乃定’的意思。故而《史记·夏本纪》作此四字为‘众民乃定’,乃取其大意言之。再者联系上文,大禹治水,五谷可食,鸟兽可生,百货可用,此正是安定众民之意,绝非百姓饱食可以囊括,是知‘粒’绝非‘米粒’之意。”
王扬说完,房间内一时无言,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庾于陵插空问道:“王公子,您之前说郑玄注《小司徒》”
“精彩!真是精彩!”刘昭啧啧赞叹,回到座位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位公子训诂学的功夫很是精深啊!颇有汉儒遗风!不知尊师是谁?”
“训诂学”在古代又被称为“小学”,相当于今天的“语言学”和“文字学”。
训诂学兴盛于汉唐,发展至清代则成蔚为大观之势。
王扬方才的回答融合的是清代“乾嘉学派”的学术成果,刘昭虽为时代所限,不知道“乾嘉学派”为何物,但却看出王扬两次回答的立论根基都在训诂学上,所以说他有“汉儒遗风”,也不算说错。
“我的老师有很多......”王扬也没想好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古代做学问很重视师承,像武侠小说里说老师不让说出姓名的事,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