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里没有满客,加上他,也就坐了三桌,还空着两桌,他偏偏把人群画得惟妙惟肖,单看神态,就知道这些人相谈甚欢,言语畅快。对比起来,独坐一桌的谢岩,还真有点小可怜样。
陆杨想说个什么,不好在画上添笔,就翻了一页。
翻了一页,还是画。是他们在家吃饭的样子,一家三口围坐在小桌旁,也是欢声笑语的画面。
他想家了。
陆杨另外拿一张纸过来,写了许多话。
他跟谢岩说,狗儿子到家了,算起来还是三张嘴巴吃饭,可他也是不习惯。今天跟娘坐一处聊天,说着说着话就掉地上了,还是要三个人在一起才好。
陆杨还摸了摸肚子,笔锋不藏话,在上面写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家里添丁,热闹一些。”
他写完,就把纸张放到一边晾着,继续往后看。
谢岩终于写到了藏书阁,那间名为静室的藏书阁。
他每天固定有格式,每一个地方,又会单独记录一些小事,让陆杨对这个地方加以熟悉,再看谢岩每天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脑海里就有画面了。
藏书阁很大,谢岩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大的藏书阁。
哪怕是府城的书斋,都难以跟这间藏书阁相提并论。
他第一次去的时候,站在门口愣了好久。
藏书阁的书架都有十多面,里面游走着选书看的书生们。
他去的那天,正是午饭后,日头微斜,透过窗格照进来,人从光下走,都变得神圣。
他听见他的心像擂鼓一样的敲击,让他极为震撼。
这样大的藏书阁,却不设书桌,学生们看书,要么是借阅,带到学舍里、教室里看,要么是站着看。
站着看的学生,大多是挑选的,很少有留下看书的。
谢岩第一次到静室,没有看书。
他在里面走了很久,每一面书架前都有停留。
他给陆杨画了一副彩页,后面还接了很多静室特写,还有一个小老头的画像。
小老头拿戒尺打谢岩手掌的画像。
后一页写了原因,谢岩懒得拿书走,他看书快,有些书不用多看,过一遍就行,就跑去跟看门人挤一张桌子,这人说好了,陪他下棋就可以用桌子。没想到谢岩看书不老实,看着看着就要拆书,把这老先生惊得眼珠都瞪圆了。
第一次是拦下了,第二次是呵斥,第三次拿来了戒尺。
谢岩很委屈。
他很多年没挨过戒尺的打了。
上一次的印象,还是他十四岁时,他爹打他。
为了什么事情,他忘了。可能是他没写功课,跑去写了别的文章,他爹认为他太过骄狂。
谢岩前面还在委屈,写到“骄狂”二字后,思绪一转,言语轻快。
“我之前没觉着我哪里骄狂了,还说我爹故意刁难我。如今我发现了,人在一个领域,长期没有对手,的确会无意识骄狂。我那时确实太过固执,不喜欢先生们的刻板教学。现在回首看去,要是当时没严格打基础,我成不了今天的我。”
那时束着他,让他变成了一个书呆子。
人生有意外,这是谁也没料到的事。
他说,先有规矩,再成方圆。
后面几页都是信,他跟陆杨说,府学里有很多书生会议论政事,谈论朝廷某一项决策的影响。
他以前没接触过,多数是旁听。他去旁听,那些书生总问他看什么、听什么,他说不出所以然,因为这些事,他是在谈论里听来的,不知原貌。他问同窗们是在哪里看见的。别人以为他不服气,总会告诉他。
他因此走了些捷径,没太费力,就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