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脚,要自己去倒水,回到炕上,要自己暖被窝。
他在里头滚来滚去,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窝,总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炕很大,也很硬,他感觉很不安,会把自己当缩到炕柜附近,紧紧挨着柜子,像靠到了坚实的臂膀。
这臂膀太硬,他又会把黎峰的枕头抱怀里,这样才好了些。
他夜里胡思乱想,想到许多许多黎峰跟他讲过的山上的事。
这都半个多月了,黎峰在山上不能洗澡泡脚,身上一定很脏,回家要给他好好洗刷洗刷才让他上炕。
那么久,鞋袜也不换,脚得臭死吧?
陆柳仿佛闻到了味儿,皱皱鼻子,用手遮住口鼻,心想,他们下山来,脚肯定很肿。
也不知吃得好不好,他想给黎峰多拿些吃的,黎峰都没让。只说不方便。
随身带的东西太多了,武器必不可少,能在山里找到的东西,就不拿了。食物就是能在山里找到的。
开春了,野菜一窝窝,虫蛇出动,鸟兽归林,这都是吃的。
陆柳不知道他吃多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会不会吐出黑的红的东西,把自己吓到。也会忧虑,以前的经验可靠吗?以前吐这些东西没有事,以后会不会有事呢?
还会想,他们会不会遇见睡迷糊的小动物,跟着猎人们蹭吃蹭喝,培养出好感情,以后去山里,也就有了朋友。
这些杂思压着他的心好沉好沉,他入睡浅,第二天醒转,起早给娘做饭,让她带在路上吃,还给她拿了卖书的四串铜板,让她到县里别饿着自己。
陈桂枝拿着铜板,看着陆柳,莫名笑了。
老了老了,半辈子过去,被个孩子像孩子一样嘱咐。
“家里就你自己,你可以叫姚夫郎过来作伴,给他管饭。”她说。
陆柳应下了。
新的一天开始,早上的生意还没开张,他开着门,收拾东西。
春季已经来到,冬衣全都可以收起来。
柜子要清空,衣服杂物都先放到炕上。
他翻找出了一盒胭脂。
他第一次收到胭脂,加上成亲,也只抹过两次。
他拧开盖子,胭脂红如血。
这么小一盒,却那样贵。里面还有黎峰挖取过的痕迹。
黎峰体型大,手大手指也大,指腹挖一块,胭脂空出一个小坑。
陆柳伸手,在黎峰指腹压出的小窝里摩挲,手指沾了些胭脂。
他没镜子,就往手上抹。
只手指上一点点,把他整个手背都抹红了。
陆柳愣了下,再看胭脂盒子里空出的小坑,又愣了愣,愣完好一阵笑,笑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大峰是坏蛋!
这么少的胭脂都够抹脸了,他挖出那么大一坨,不知把他的脸涂成什么样子了。还骗他说好看。
真好看,他怎么还不回来?
他笑过一阵,趴炕上等着呼吸平稳,才小心又珍重的把胭脂放好,再把柜子收拾妥当,然后出屋,喂鸡、喂兔子。
二黄也上山了,没有大狗狗围着他摇尾巴了。
它这次上山,狗窝都好着,没有兔子过来占窝。
陆柳给它晒了稻草,让它回家有舒服的窝。
开春了,狗子睡不住厚厚的稻草堆,陆柳还洗了一张草席出来。
竹席更凉一些,但偏硬,二黄不喜欢。
这头收拾完,前院陆续来客人。
买盐、买油、买米、买面,搭着买些红枣。
陆柳看见红枣,心里也有杂思。
他之前还想着,嘴馋就炖红枣鸡蛋吃,往里加些糖,一定很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