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望对沈江霖的期望,从来不是只做一个风雅贤臣。
在唐公望想的更?深的时候,沈江霖已经担了两桶水回?来了。
因?着小少年力量还有欠缺,沈江霖一次只能将木桶打半满,这是沈江霖第?一次担水,经过乡间老伯的指点后,沈江霖动作是会了,但?是仍旧走的有些摇晃,幸而水没有溅出来。
虽然来回?只有两百步的距离,但?是午后的日头?异常毒辣,沈江霖身负重物,一路走来,脸上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往下流,背后的衣衫紧紧贴着皮肉,肩膀处勒出两道红痕,白玉似的小脸上蒸腾成了绯红色,他一声?不吭地将水倒入了水缸中,来回?了五次,才将这个大?水缸打满。
水缸打满之后,沈江霖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背后的衣服上洇出了一大?摊的汗水,脸更?是涨的通红,双臂因?为重复使力而微微发抖脱力,只是他走到唐公望和高斗南身边的时候,依旧一丝礼节都没有错:“还请高先生指点,何处浇水,何处施肥,好叫小子不糟蹋了这块田地。”
高斗南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满意,他先指示沈江霖将他小院门口的那块菜地把水浇了,等沈江霖再次过来后,高斗南将沾满了西瓜汁的双手往衣服上一擦,站起身来,对着沈江霖道:“你随我来。”
唐公望起身一起跟了过去。
高斗南绕到茅屋后头?,那边是一个茅房,他面不改色地拿出一个木制长柄勺,又?提起一个木桶,仿佛根本没闻到里面浓烈的臭气似的:“这个有点重,为了你别?掉下去,我帮你舀上来,一勺粪水,十勺清水,混在一起,搅拌均匀,不能偷懒,浓了会把菜烧了,淡了没养分了,也长不起来。”
说着,高斗南便?将粪水舀了上来。
沈江霖几欲作呕,他一进这个茅房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哪怕沈江霖在侯府之中只是个庶子,但?是侯府豪奢,他用过的恭桶都有下人马上倒掉刷洗干净、熏上素香,除了那次在院试的时候,遭到了这等恶臭袭击,沈江霖实在不太会遇到这种情况。
沈江霖爱洁,此刻他耳朵中甚至听不到高斗南的讲解之声?,目光扫过粪坑里那一摊黄色软烂之物,腹内翻腾,几欲作呕。
唐公望见之,亦有不忍之色,只是他此刻无法?出声?打断,这个高斗南脾气性格很有些怪异,若是此刻他替沈江霖说了话?,说不得?高斗南就要将他们统统赶出去。
下次想要再见他一面,恐怕就难了。
他们两个人曾是同榜一甲出身,唐公望是状元,高斗南是榜眼,两人做过友人把酒言欢,也变成过政敌针锋相对,直到高斗南看透了朝堂之上的虚伪之徒,直言不讳遭到了许多人的攻讦,他竟直接挂印而去,这么多年行踪不定?,四海为家,去年才又?回?到了京郊旧时小院落脚,成天以老农自居,毫不在意世人眼光。
只是有才之人,难掩其芒,这么多年官场俗务高斗南是丢下了,但?是他在书?法?一道上却已经大?成,市面上高斗南的一幅字,价值百金,但?是却从没有听说过他有出来卖过自己的字,别?人捧了千金万金来求,他情愿龟缩在自己的农家小院里,弄菜种瓜,也不愿搭理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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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公望上回?见高斗南的字已经十年前了,那个时候他的字已经是当世第?一,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又?精进到了何等地步,唐公望也难言。
唐公望知道要高斗南出手教学生很难,可是也没想到他这般刁难。
沈江霖突然弯腰做了一个揖,面色十分难受:“高先生,师父,失礼了。”
说完之后,沈江霖急奔出去,扶着外头?的竹篱笆,大?吐特吐起来,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才吐了个干净。
实在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