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平心而论,她觉得高宴不该死,至少不该死在邓鹏手下。
高宴放下了酒樽,目光如镜,直望向她:“你是特意来通风报信?怕我死了?”
顾淼摇头:“不是。”说罢,她便拱手告辞。
将下凉亭石阶,便见高檀迎面而来。
他行得徐徐,见到她,浅笑道:“远弟。”
“高公子。”她拱手回礼,背脊不禁一僵。
高檀却只笑了笑,径自掠过她,朝亭中的高宴而去。
高檀是要寻高宴。
这倒真有些意外。
二人为何会见面?
顾淼按捺住好奇,不去听二人叙话,抬步往回走。
夜色渐深,府邸之中,近日来多了三两而行的巡卫。
大多是顾氏的兵,亦有高宴的人。
顾闯不喜欢他,此也是其中情由。
若高宴一直身在顺安,顺安仿佛也久不能归于顾氏麾下。
顾淼缓缓走到门前,却见灯下亮处,摆着一个雪白的瓷瓶,圆肚矮颈,同前些时日,高檀给她的瓷瓶十分相像。
她拔掉瓶塞,一闻,果真是“清凉丸”的气味。
这是高檀给她送来的。
她沉默数息,将清凉丸收进了腰间。
风声愈疾,夜中落了雨,细雨斜风刮进窗棂,一滴冷雨溅到烛心,火苗骤然一暗,旋即跃起,赤红火焰恢复如初。
高檀手中的信纸烧了一半,火舌舔过处,渐渐到了尽头。
信头笔锋苍劲,落了‘师兄’二字。
第45章 雨一直下
猩红火光渐渐吞没信纸, 落下层层白灰。
高檀心道,近来的书信皆是谢昭华执笔。师傅不知是不愿亲笔,抑或是不能亲笔。
廉州非不可取也。
若是顾闯与高恭真能‘联盟一心’, 以高宴为饵,未必不能成事。
只是, 顺教在河县露了行迹, 有心人若要细查,兴许真能瞧出其中几分端倪。
论时宜,此时并非至善,教中非是上下同欲, 只是论战机, 此机不可失。
不取廉州, 南地之争何日方能休止。
取下廉州,方有可能进取绵州。道郡虽临河道, 地利万不及康安。康安城以及近野,山野富庶,潼河水道通达,前朝旧都, 护城防御森严。论人和,氏族衰微,仰邓鹏鼻息而活。
此时, 若取下廉州,顾闯捷足先登取下康安, 高恭与之必然反目……
乱世如棋, 此棋局, 他与谢朗推演过数回,据康安者, 得天下者。
倘若顾闯非是明主,便要在康安,成大势之前,了结他。
烛上火舌卷过最后一点雪白,赤火恍然掠过指端,惊起的痛意令高檀眉头一皱,松开手去。
他默然了片刻,才推开轩窗,扫落了案上灰烬。
夜雨不停。
高檀的眼前恍惚之间又出现了那一片似曾相识的蕉影,雨珠顺着兽首往下滴落。
龙目怒张,口衔玉珠。
高檀今夜神思清明,他心知,他又在做那一场怪梦。
只是,明知是梦,他也醒不过来。
玉阶之下,跪着一道身影,他身上的朱瑾色袍服不知是在何处染了泥污。
他的面容却是无尘。
明明是一张陌生的,年青的脸孔。
他从未见过这张面孔,可是古怪的是,高檀心中清清楚楚地晓得他是谁。
“谢三。”
阶下所跪之人,果然是他的师弟,谢三,谢昭华。
高檀心下惊愕,两年前,谢朗将谢昭华收作养子时,他已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