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倚鹤没话找话:“你会侍花?”
朝惜之柔和地“嗯”了一声:“略知一二。”
还是一阵沉默。
良久,朝惜之见他肩披狐裘,鼻尖微微有一点冻红,猛地反应过来,把两手往身上蹭了蹭,快步走到殿内,提起一直坐在小炉上的茶瓮,想为他斟一杯热茶。
可能是太紧张了,他手指被烫了一下,铜壶一下子应声而翻,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冒着滚烫的热气停在了刚迈进来的萧倚鹤的脚边。
朝惜之下意识看向了内室,见里面安安静静,才轻手轻脚地去收拾,朝萧倚鹤解释道:“闻道在我殿中养伤,此时已吃过药睡下了……他为了保护我而受伤,一个人住在别处我不放心,所以特意请玄微准许,把他送到我身边的。”
萧倚鹤羡慕道:“你对徒弟真好。”
朝惜之用手巾隔着提起铜壶,闻言犹疑了一会,试探问他:“那个人说,我以前并不是个负责任的好师父,而且还杀人如麻。我这几日也越来越多地梦到一些……关于你和玄微的事情。”
“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好?对玄微也很坏吗?”
房中陈着几把旧琴,桌上还有一张尚未誊写完全的曲谱,萧倚鹤苦笑:“那个人说的话,你不用全信,你与我师父算不得是同一个人。”
但萧倚鹤又不得不承认,师尊的残魂在他身体中封印得太久,几十年的潜移默化,让他的神态仪姿都越发地与师尊相似。
他一瞬间有些恍惚,心绪微微泛起波澜,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应该是我向你道歉。因我失责,才害你今日无端苦恼。我师尊之所以会选择你,恐怕也是因为我的一句无心之言。”
朝惜之眨着眼看他,目若秋水,眼睛里流露出几分不解。
萧倚鹤抚着桌上旧琴,道:“七十年前,我师尊的残魂逃逸时,其中一半钻进了你的识海。这半残魂一直被我半颗灵元所封印那之前,我曾对他说,希望来生不修仙、不入道,只做一对吟诗抚琴的普通师徒。”
朝惜之轻轻地“啊”了一声。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梦到的那些,不过是受我师尊残魂影响,并非是你曾做过的事情。”
他看着朝惜之,又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他很难对着这双温柔纯粹的眼睛,说出要剖取那半颗灵元的话来。
或许,或许不动这半颗灵元,也还有别的办法。他这么想着,怔怔地站起身来:“我就是来看看闻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萧倚鹤转身向殿外走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倚鹤。”
他蓦地停住。
“倚鹤,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朝惜之道,他将手抚在胸口,“你把这半颗灵元取走吧。外面的事我大致听闻道说了,如今形势紧张,它一定对你、对玄微都很重要。”
萧倚鹤顿了一会,据实说道:“不碰这个封印,你还能安稳百年;若是现在解除,也许你会忘记作为朝惜之的这段时光,忘记闻道,忘记这些年与玄微的情谊……”
朝惜之摇了摇头,轻轻笑道:“我知道玄微把我禁闭在此处,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我。但我近日越发地心神不宁,有时想起你和玄微,心中总是窒闷酸胀。迟早有一日,我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