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颈上有伤。”唐笙屈眸,忧虑溢于言表。
秦玅观竖起食指抵住她的唇瓣。
唐笙不说话了,只是瞧着她。
“凉州是攻下,还是围而不打。”秦玅观问,“你是怎样想。”
于君王而言,这世上有太多事需得她来忧虑了,她不能将所有的精力都困缚在一件事上。唐笙知晓她这样问,一是出于大局,二是为了牵走她的注意。
她顺着秦玅观的询问答:“我觉着,应当围而不打。可咱们的粮草也快要见底了,要想新元前回京,就得将凉州打下来,以免夜长梦多,城内丹帐人与旧土的一同席卷,使得我们腹背受敌。”
秦玅观颔首,下巴磕在唐笙肩头:“拖久了,长华同陈栖白她们该难办了。”
虽远在蕃西,但依凭秦玅观对于朝局的了解与把控,她足以将京城的事猜个七七八八。嗣君与辅臣未来折,便是下定决心不打搅她,好让她能将重心全部放在战事上。
“若是朕猜的不错,陈栖白和十二大概这几日大概为军费忙得焦头烂额。”秦玅观说,“朕的意思也是,凉州之战必须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拖垮士气与粮道。”
她探臂拂开了压在舆图上的信扎,却未能够到唐笙的茶盏。唐笙下意识替她取了,直到秦玅观接了才觉察到不对。
“我叫人来换盏茶。”
唐笙仰了仰脑袋,正欲说话,却见秦玅观推高盏盖啜了起来。
“我……你……”唐笙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嫌弃用了你的茶盏?”秦玅观抬眸,故意道。
唐笙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攻城损失必然大,此事需得思虑周全。”秦玅观正色道,“你们突围时,城中重炮如何处置的?”
“或是推入河中,或是埋入地底,实在来不及销毁的,卸了要紧部件带走了。”唐笙抚了抚发烫的面颊,“整个蕃西还有三十来门红夷炮,但火药是个紧俏物”
“您是打算用火药换下人命么?”
“是该用火药换下人命。”秦玅观说,“但叫朕将大齐的城池攻作废墟,朕做不来。”
“那”
“要逼迫丹帐守城将领自个出城。”
“围魏救赵?”唐笙试探道。
秦玅观莞尔,并不遮掩对她的赞许。
“朕再下道手谕,集中临近州县所有火药。”秦玅观搁了茶盏,吐字有力,“佯攻和倾轧,朕都要做。朕要叫这帮丹帐秃子,自个走出城来。”
秦玅观还有半句话未说。
至于方箬,她打下凉州城,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回来。
*
新元前十五日,齐军呈攻势快速逼近凉州城。
分兵两路企图反攻齐军的丹帐大军落败后,丹帐大可汗便携着家眷后撤了。临行前他们做足了戏,学起了齐人的“三请三辞”,作出一副誓与凉州城共存亡的模样后,为部将带出了城。在这之前,大可汗的嗣子已经离城百余里了。
丹帐部部分精锐与其余四部混杂成的守军牢牢把控住城门,虎视眈眈地瞧着城外密密麻麻的齐人。
齐军将领列阵,在丹帐人瞧得见却打不着的地方,大摇大摆地按马前行,挑衅似地远眺城上人。城楼下的军士也发出了轻蔑的声音,故意激怒丹帐人。
城楼上的丹帐人气得火冒三丈,若非主帅拦着,真能凭着冲劲出城与齐人作战。
军阵稍远些的地方筑起了高台,丹帐人从城楼上远眺,能瞧见飞扬成浪涛的旌旗。
众多旌旗中,金顶红缨下迎风招展的蓝玄金三色织成的大纛格外醒目。
丹帐主帅撑着雉堞的手倏地收紧,低声吐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