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重围,如何请示陛下?”唐笙浅笑了下,面色却比哭的都难看,“你也该明白,我不想去,也得去。”
“大不了都死在这凉州城里!”方十八气哄哄地靠上城墙,“不过一死,都是刀里滚箭里躺的,谁怕啊!”
十八倔起来比牛还难拉,她认准了唐笙不能冒风险的死理,说什么都不肯松口。
说不感动是假的,唐笙同她说话时眼中漾着微弱的光亮。
她眺望远处,有感而发:“你不惧死,也不希冀生,可他们呢。”
城墙上下的官兵,街道四周的难民,衙门里日渐绝望的差役……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等待死亡,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里,唐笙看到了无数张疲惫的面孔,看到了无数双期盼归家的眼眸。
起初接下期盼已久的诏命,她是激动欣喜的,可夜深人静时总会紧张得难以入眠。
抵达蕃西,多次寻找和谈突破口未果,联系不上任何一部,唐笙焦灼之余,心底还有几分庆幸。
她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畏惧困苦,但也能被环境感染,不惧艰难险阻;自负壮志,但也时常觉得劳累,寻不到坚持的意义;想要为君分忧,但也藏着私心,有着博取心上人笑意的冲动。
许多事上,她不觉得自己可以比肩拥有济世心的秦玅观,也不觉得自己真的是百姓赞颂的圣贤。
唐笙觉得自己只是个凭心做事的普通人,只不过被时事推着走上风口浪尖,坚持用自己的道德和信念做事。
方十八的脑袋垂得更低了:“长姐她一定会有法子的,我们听她的就好。”
“那就寻她去。”唐笙拉住她的手腕。
说话间,亲兵退开了一条道路。
绯袍女将,行在中央,径直来到她们身前。
方箬看向垂头丧气的方维宁,又看了眼面色凝重的唐笙。
“弩床射得太远,布条都落到本将这了。”方箬道,“维宁想封锁,怕是不能了。”
“真要遂了丹帐人的愿么。”十八问。
许久没人说话,耳畔渐渐只剩风声了。
唐笙道:“我是少傅,也是参赞大臣,领着钦差的名头,该由我去。”
“我去便可。”方箬打断她。
唐笙漂亮的柳叶眼里聚着光泽,眼角下垂,虽然在浅笑,看着却极为难过。
“我们费尽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觉得她们真正想要见的,会是谁?”
末了,她添道:“总兵该指挥突围,前锋将军该一马当先杀出重围。这种事,就该我这个参赞大臣去做”
“你们都说了,沙场上容不得仁善,为何又要因我而仁善呢。我们各在其位,各谋其职。戮力同心,方能得胜。”
第191章 “平身。”
旌旗飘扬, 流苏起舞。
明黄色的半开放的帐顶为风拂动,翻滚为浪涛。
一身戎装的秦玅观抚着玉革带落座,解下的佩剑撑于脚榻下, 右手掌心握紧剑顶的宝石之上。
受伤的孙匠脖颈上还缠着白布,她借着身量, 肆无忌惮地打量起高台上的秦玅观, 随后脑袋便挨了下打。
她挑过身,本要发怒,见着打她的是红缨兵官,脑袋就老老实实地垂下了。
“乱看什么,小心掉脑袋!”兵官压着声音说话, 唇齿间发出气流声。
“这就是那个糊涂蛋吗,那个是非不分的皇帝姥儿?”她撇了撇嘴,“一身玄甲倒是威风得狠,那细胳膊细腿,不知撑不撑得起来……”
“啊”孙匠的痛呼声短暂地盖过了仪官唱喝声。
“你再胡说一个, 就跟那些个瓦格兵一样跪在断头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