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十八明白她的意思,沉吟道:“立威吧。”
“旁人打不下的城池你能打下,旁人给不起的粮饷你能给出,旁人畏缩退却时你敢冲锋……最要紧的一点,你得是这个”
方十八竖起大拇指,在唐笙面前晃了晃。
唐笙学着她的动作竖起大拇指,立起了手上亮眼的玉扳指。
方十八用指尖点了两下,眼神在她的双眼和扳指间流转。
“你是叫我利用好参赞同钦差的身份?”
十八颔首。
再坚硬的东西都有破拆的法子,蕃西也不例外。
“兵与官儿嘛,总归会有摩擦。”方十八道,“不妨先拿无关紧要的开涮。”
唐笙松开缰绳,空着的那只手捏住扳指,轻轻转动。
“我不止忧心这个。”她道,“眼下,怕是连契机都没了,更别说见和静公主了。”
今日这事一出,她是孙镇岳,定会将剩余的丹帐俘虏杀个干净,也削首送还给丹帐六部,进一步激化矛盾,好让唐笙没有回旋的余地。
再多想一步,此人定会从唐笙这套出话,将借和谈离间丹帐的计策说成畏惧和退缩。到时候他就是岳飞,她唐笙就是那个卖国求荣的秦桧了。
唐笙想得越多便越觉得可怖,怪不得秦玅观叫她勿要轻举妄动。
抵达凉州府时,唐笙下马的动作都显出了迟缓。
“这些首级分辨完了叫人来领祭钱,这钱本官贴上。”唐笙偏首,不愿再看那血迹斑驳的箩筐,“至于这些首级,以军礼合葬。”
袖角被人拉动,唐笙回眸。
“军士战殁者,给全月粮,这箩筐里得有百十来人,你一下掏得出?”十八压低了声量,“我同你一块垫了这银子,但你得确保领钱的知晓这银子是从咱们这出的。”
这样浅显的道理唐笙自然知晓。十八这是寻了个借口,要同她一同分担了这银子。
唐笙褪去了麻木,神情变得活泛虽然道貌岸然的蛀虫比比皆是,但和方十八同道的也不在少数。
陛下与她,并不孤寂。
*
眼前是成片漂浮在暗夜中的人头。
沈长卿目之所及全是狰狞血腥的面孔,她往后退去,撞到了阴冷的柱状体,回眸之际看到化作骷髅头的沈崇年正阴恻恻地笑着。
骷髅头上还连着丁点皮肉,一只眼球在,一只眼球不在,沈长卿毛骨悚然,下意识摸索身侧,寻找可以击碎头骨的棍棒。
可揪来揪去,身畔都是空的。
沈长卿惊醒了。
睡梦中她蹭掉了白纱,面上再无束缚。
阳光洒入车内,眼前的光亮是那样的温暖,轻柔地拂去了她身上的凉意。
她松开了紧攥的指节,触碰到了被她捏皱的布料。
“怎么了?”执一从浅眠中醒来,眼睛被阳光映成了琥珀色。
沈长卿唇瓣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执一不由得坐直了身,试探起她的额温。
“未曾烧着,额角怎么汗涔涔的?”
“我……”
执一收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抚层叠的褶皱,静待沈长卿的话。
“我好像能看清了……”沈长卿颤声道。
执一僵了僵,眼底慢慢注入了欣喜的色调。
“我在哪?”她问。
沈长卿抬手,指尖触到她的面颊。
“我的眼睛在哪?”
指尖缓缓滑动,点在了执一纤长的睫毛上。
“是这。”执一握住她的指尖,重复道,“是这。”
指腹发着烫,热意蔓延到了沈长卿的耳廓和面颊。
她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