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有了光亮,架着她的人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破庙中,手持火折子的沈崇年俯下身来,拭去了女儿面颊的血水。
“你终是来了。”他道。
幽暗的火光中,沈长卿看清了他狰狞的脸。
那场大火给沈崇年带来的也不全是幸事,他被烟气和热浪熏瞎了一只眼,一直引以为豪的须发燃了大半,脸颊上也有许多未曾恢复的烧伤。
“老夫未死,你也未死,何尝不是上苍眷恋沈家。”沈崇年一笑,面容更显狰狞了,“你跟着她们有什么好的,不还是将你逼上了绝境?”
“为父从小便教过你,依附于旁人,是难以苟活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如今的境遇,不正是应了这句话?”
又来了,又是攻心。
沈崇年总是这般,觉得自己能揣度透彻每个人的心思,在捏着人心为自己做事句句为你考量,实则句句将你逼上绝境。
沈长卿啐了口喉头的血水,紧盯着他。
“你不会还以为自个有退路罢。”沈崇年嗤笑了声,摸出信笺,“觉得上了封陈情书就能叫秦玅观保住你?”
沈长卿瞠大了眼睛,恨意霎时攫取了整个心。
这是她在沈崇年谋反不久寄出的陈情书,信上讲清了她这些年的摇摆与心路这封寄予她满腔不甘和无奈的希望之书,最终落到了最不该看到的人手中。
“从前的那些书信,为父也留着,藏于那间暗室中。”沈崇年缓缓道,“如今也该送到秦玅观手中了。”
沈长卿的希望再一次被碾碎,沈崇年瞧着她眼底陨落的光点,控制和掌握所带来的快感快要溢出来了。
“不要心存异心了,要记着血浓于水。”
“你只有一条路,便是为父给你挑出来的路。”
第147章 “句句为我?”
“放箭!”
城楼上, 兵官奋力嘶吼,回眸之际瓦格人便已架上了攻城长梯。
“金汤!倒金汤!”
一声令下,数百个塞住口鼻的军士提着烧透的粪水泼了下去。
惨叫声更烈了, 箭雨也更加密集了。
同一时刻,相连的关隘亦受到了瓦格人的进攻。
烽火连绵, 烧透了半边天.。
暗夜中, 腰佩长刀,身压长枪的红缨军暗夜潜行,以最快的速度行进。
“烽火燃得这样猛烈,瓦格人今夜是总攻了吗?”
“就平山关遇袭吗,今夜这阵仗瞧着不止一处啊!”
“内城好似也有火光, 不会是里应外合罢!”
……
马队停下后,议论声一直未歇。
林朝洛也是一阵头皮发麻,如今这情形看起来真的像是里应外合。
瓦格人进攻的节点就在沈长卿“死讯”传出的头一夜,两件事若有直接关联,为沈长卿做担保的方清露怕是会陷入险境。
“鹤鸣放令箭了么?”林朝洛勒紧缰绳, 掉转马头。
“未曾看到。”军士答。
林朝洛估算了时辰,心下一紧。
她攥紧了缰绳, 逼迫自己冷静作为主将不能只惦念一面局势, 她必须要顾全大局。
这样要紧的时候她脑袋里全装的是方清露的安危,惦念的全是女儿情长,便是弃置了十来万军士的性命,是极为愚蠢且没有担当的行为。
林朝洛深吸气, 再睁眼时已有了对策。
“先增援平山关,带一队人马, 尽快通知泰华山驻军,若有军情立即调人增援。”
“召集各关隘埋伏的探子上报军情, 本将将行营前移动五十里至鸣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