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传来秦玅观清泠泠的声音:
“滚进来。”
唐笙膝盖一软,掀帘就是一个滑跪,跪得比站得有气势多了。
秦玅观刚要开口,唐笙就开始跟捣蒜似的磕起了头,张口闭口都是奴婢知罪。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秦玅观偏头叹气。
唐简这个妹妹着实胆小,胆小到她不忍心多说些什么了。
“谁教你的。”秦玅观揉着眉心道。
唐笙抬头,眨巴眼睛,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秦玅观没来由的窝火,指尖重重敲击桌案,脚边跪着的那个也跟着哆嗦了下。
“少说话多磕头。”秦玅观斜倚圆枕,忍耐性已经到了边缘,“谁教你的。”
唐笙头抢地,弱弱道:“奴婢自个参悟的。”
“朕得夸你聪慧?”秦玅观敲击桌案的手握拳,又是一击,吓得唐笙又哆嗦了下。
唐笙:“奴婢不敢当,不敢当。”
秦玅观:“……”
殿内安静了片刻,秦玅观阖眸又睁眼,浅吸了一口气道:
“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或卑或贱,不得移其傲骨。”
唐笙竖着耳朵听,听出这里前半句是论语里的,后半句则是秦玅观对她的劝诫。秦玅观告诫她:无论身处何处,即便身份低贱也要不卑不吭,保持傲骨。
话是这样说,可当一个人真的生于卑贱之中,连性命都能被随意拿捏时,尊严只能是身外之物了。不过秦玅观能对她说这样的话,也从侧面反应出,她不是一个不懂尊重的掌权者。
唐笙想在心里,嘴上只道:“谨遵圣训。”
长夜清寂,院外传来的梆声分外清晰。唐笙被秦玅观叫起身后,便一直安静立于墙角。
暗淡的光线里,秦玅观正缓慢展开卷轴。
唐笙这才注意到,秦玅观的眼眶是有些泛红的。
“将火盆端来。”秦玅观出声。
唐笙以为她冷,特地跑去外间端来了最大的火盆。
火盆上还安着一圈铜制护罩,顶端镂空。秦玅观起身,明亮的火光映亮了她的面庞,火焰的倒影将她的眼眸映成澄澈的琉璃。
唐笙的视角里,秦玅观泛红的眼圈更明显了。
“揭开。”秦玅观道。
唐笙照做。
桌案上半展的卷轴随着秦玅观的抛掷彻底展开。唐笙看清了上边的图画那是一身戎装执剑策马的秦玅观。
画上的人神采奕奕,气宇轩昂,正是少见的号令千军万马的女将军的模样。
只可惜……
如今的她再难亲征蛮夷,平定八荒六合了。
今日校场射箭,不过一把三力弓而已,秦玅观费尽心力也就只射出了一箭。指节离弦时,秦玅观的右臂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飞矢冲天,一片喝彩声中,只有秦玅观的心在一点点下沉。
她已是个废人,秦玅观在心中给自己下了定义。
炽热的火光愈发明亮。
画卷扑起来火盆中燃尽的尘埃,火焰被短暂地压下,旋即窜得更高了。
秦玅观的眼睛也在火舌舔舐完落款后沾染了血丝。
庆熙年间,瓦格大举入侵,边塞的烽火燃烧了数个昼夜,京都百姓都能望见。防卫不过半月,边关六郡全部沦陷,无数齐人葬身瓦格铁蹄之下。军中士气低迷,眼看整个北面就要失守,宗室和不少朝官都主张迁都。
庆熙帝主张挑选宗亲挂帅,以彰坚守之心,重整将士士气。可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挂帅出征。
秦玅观那年刚满二十,悲愤之余,也将生死置于度外,接下了大印。
这幅画就是她出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