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也各自领命前去办差,唯有方汀留在殿内。
叫唐笙检举唐简,撇清关系,叫她握紧兵权,不得回京。
唐笙若依照陛下说的做了,退可保性命无虞,朝中无人敢轻易动她。进,大可割据一方 ,无论是偏安一隅,还是开疆拓土,都能保住此生荣华。
陛下这是连身后事都思量好了。
方汀扶着椅背,背过身去,望见了秦玅观平日里久坐的五屏椅,掩面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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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妙姝没请来执一道人,下山时,她同秦长华一道伏在马车小窗前,眺望奔涌的山峦。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
“天地万物,都遵循此道。贫道并无逆道而行之术。”
她这话就是在说,生老病死是自然之律,她无力更改,也就是给秦玅观定了结局。
执一道人的话仍在耳畔回响,秦妙姝每回想一分,心就闷重一分,眼泪簌簌落下,纤长的睫毛上也蒙了层水泽。
“姐姐,总会有办法的。”小萝卜头枕着她,两小只颇有种相依为命的姿态。
秦妙姝听着她的声音,眼泪掉得更凶了。
夜里冲进道观的那些人,剑锋都是指向长华的。那时秦妙姝便有了预感,这是母亲动手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傻,她愚蠢,可又有谁知道,她这些年到底见到了,听到了什么。
她回忆着临行前母亲说的话,那些猜测都化作了真实场景,在她脑海里翻覆。
秦妙姝挨着小萝卜头的脑袋:“到了宫里,你不要回去,跟着我,哪里都不要去。”
“陛下那也不能去吗?”小萝卜头问。
“去了陛下那便时时刻刻守着陛下,其他地方都不要去。”秦妙姝答。
秦长华懵了,她问为什么。
秦妙姝哭着叫她不要再问她总不能告诉这孩子,她的母亲要杀了她,为她称作“姐姐”的这个人铺平道路。
铺平道路。
母亲总是这么对她说,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们母女。
在先帝的汤药中添东西,使得先帝仆击之症加重时母亲是这么告诉她的。那日母亲同舅母商议的事,她听了大半,离开时身上的力气都好似被人抽走了。
陛下起病这样突然,秦妙姝每每回忆起她的病容都会想起她们的议论声,因而纠结再三,终于提醒了皇姊。
她不知道事态发展得这样迅速,她好害怕回去见到的会是大行皇帝的灵柩。
“不要问了。”哭得头痛的秦妙姝重复道,“不要再问了……”
小萝卜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大人一样轻拍她的肩膀。
马车晃荡了许久,驶入平缓的官道。
秦妙姝知晓离禁宫近了,心中又添了几分忐忑,她拭去眼泪,牵紧了秦长华,探看车外的场景。
经过齐安门,她未曾见着代表丧事的白缎,终于松了口气,但攥着长华的手却更用力了。
马车在颐宁宫前停下,她拉着长华下车,将她护在怀里,迎面便瞧见了等待已久的母亲。
裴太后见到她怀中的小长华,笑意淡去了。
“送惠明翁主回住处。”裴音怜虽被软禁,但使唤人来,并不发怵。
“不要!”秦妙姝抱紧小萝卜头,“我要与长华同吃同住!”
眼前的秦妙姝颇有种避她如避蛇蝎的态势。
裴音怜眼底的光亮陨落了,见着女儿的欣喜也在顷刻间冲淡了。她凝望着一脸戒备的女儿,心渐渐沉了下去。
“阿狸”她去牵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衣袖被母亲牵住的那一瞬,秦妙姝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