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说陛下忧思过度,应当早些休息。秦玅观为了忘掉那身影,破天荒地尊从了医嘱。
晚间梳洗时,秦玅观正用竹盐漱口,漱到一半唐笙的影子又浮现了。
秦玅观顿感烦躁,掷下刷牙子枯坐在榻边。
陛下发怒不会吼叫,只会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宫娥们以为惹怒了皇帝,齐刷刷地跪下,头磕得此起彼伏。
“奴婢等知罪,求陛下宽恕!”
秦玅观见了这阵仗更烦了。
为微尘似的事情而烦躁实非明君之举,秦玅观取了榻边的佛经默念起来。
她正拧巴,不愿承认自己的浮躁,因而没叫宫娥起身。方汀入内,瞧见了这番场景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刚迈进门的脚步收了回来,当即拉了个当值的宫女询问。
弄清了原委,方汀这才向秦玅观通报:“陛下,十八当差来了,您白天吩咐过,叫奴婢……”
“朕不见。”秦玅观赌气似的说道,“叫她退下。”
方汀沉默了半晌,自个去问清了唐笙的状况,以防秦玅观半夜询问。
方汀陪侍秦玅观近二十年,可谓是料事如神。
入了夜,榻上人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方汀抬抬眼皮,预判了秦玅观的询问,一一作答。
“她还烧着?”
“不是烧着,是畏寒,没精神。”
“难受?”
“定然是难受的。”
秦玅观继续烙饼,烙完饼又面壁,过了许久又开始询问。
“你说她怨我么?”
方汀沉默。
“她向来善解人意,朕的心意她应当是明白的。”
方汀继续沉默。
“君臣有别,朕已是仁至义尽,派了御医……”
方汀听得抓心挠肺,直截了当道:“陛下您要去瞧瞧她吗?”
这下换秦玅观沉默了。
“君臣有别,朕是君,她是臣,没有君夜访臣子的道理。”
藏在昏暗处的方汀收回撇了一半的嘴角,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昔日文王亲访姜太公,昭烈帝三顾武侯草庐,爱惜贤良,礼贤下士,并不折损身份。”方汀觉着自己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忍不住又添了两句,“陛下您若是如此,日后也是一段佳话。”
秦玅观:“说得有理,替朕更衣。”
她顺着台阶就下了,将什么君臣有别抛之脑后。
方汀去取衣桁上的袍服,被秦玅观叫住:“便服。”
“是。”方汀应下。
秦玅观合衣合得迅速,由着宫娥系带,探手去取立领衫。
她将自个裹了个严实,扮成了书香世家的女儿,但举手投足间难掩的贵气又有些冲淡了这份书卷气。
一切准备妥当,秦玅观上了小轿,在暗卫和扮作侍从的御林卫的保护下出了宫,在方十八的引导下绕行至临近外禁宫的民居。
暗夜放大了脚步声和风声,秦玅观坐了会轿,掀开帘吹风。
凉风唤醒了被焦急蒙蔽的心,秦玅观忽然有些后悔做出了这样莽撞的决定。
“您有话要吩咐吗?”方汀隐去了称呼,上前询问。
“回宫罢。”秦玅观说。
“快要到了。”方汀温声答。
她知晓秦玅观的焦躁和纠结,柔声劝说:“鲜少见到您如此踟蹰呢。”
说话的这个间隙,秦玅观瞧见了不远处的昏黄光晕周遭皆是漆黑,唯有那豆大的晕圈在寒夜里摇曳,轻轻诉说未眠人的心事。
她放下轿帘,不再言语。
小轿停了,方十八借着火折子的光亮,摸索到了铜环旁的钥匙孔,长柄圆环